“我想去一趟古寺。”期间,宋初抬眼说了一句话。

山下临近初夏,山上仿佛还在初春,人迹罕至,香火寥寥。古朴的大门打开,发出岁月的呼叫声。

“施主是否有心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和尚一手握着佛珠,一手移了一步棋,声音宽阔雄厚低浑,好像来自天上。

“大师厉害。”宋初一早便来了,先是和惠恩大师道了赠书之谢,询问了这几日看不懂的几处,心里更是惆怅。

“不是老衲厉害,世人谁能了然无心事呢?”

“那大师可有心事?”宋初目光飘远,山峰上笼罩着薄薄一层雾,好像终年不散一般,遮住了小半个山峰。

“心中通亮,心事自然不是心事。”

“那怎样才能心中通亮呢?”宋初亟不可待发问,何大夫说自己积郁甚深,心不明,眼不透,她一点儿也不明白。

“施主是否对某些事很矛盾,想要接受,却又害怕。”惠恩的声音一成不变,不像说书人那般抑扬顿挫,偏偏引人入胜,直击心怀。

宋初不期然的想到一个人,神色愁苦。

宋初不答话,惠恩从表情也猜出几分,“施主可愿说说?”

寂静的山间能听到鸟鸣啾啾,散后瀑布滑落的荡击声。宋初眼神放空,没有焦距,“那人对我很好,可是我害怕他以后消失了,我不能变回自己。”

好久,惠恩才听到宋初略带悲苦的声音,他笑了,像是不远处的泉水叮咚作响,“害怕,那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自己永远都是自己。人生路上的一切不过是成长罢了。”宋初焦距回归,一脸迷糊,惠恩拿着棋子在棋盘上走了一步,迷离的棋局豁然开朗,“通亮的第一步便是学会接受,学会表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最信任的人,该接受的就接受,该放弃的便放弃,回归本心。若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得失,那倒不如就是出生的婴儿模样。”

宋初神色一动,似有所悟,又听闻,“若不想害怕,那便经历之后,学会强大,一味的逃避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棋盘移动,宋初一方已是溃不成军,好久,宋初脸上荡起一抹笑意,“多谢大师解惑。”

“施主能看开,是自己的福分,与老衲无关。”

宋初看看天色,“大师,我先告辞了。”

惠恩双手合十,“好,施主若有空,可以多来寺中。”

宇文乾看到宋初踏出古寺的一刹那,浑身好像被后山的瀑布激荡了一身,宋初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柔和笑意温柔美好,全身好像都发着柔光。

“怎么了?”宋初担心问了一声,宇文乾仿若如梦初醒。

“好了?”

“嗯,我们下山吧!”

山间的气温渐渐升高,走到山下,又是六七月的天儿,深吸几口气,四肢百骸好像被洗涤一番。

“太子,是不是有我哥哥消息了?”宋芊芊听到隐约魔君二字,激动的站起来。

东擎渊示意边上的人暂停,“嗯。”

宋芊芊安静下来,激动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等到边上的男人回禀完毕。东擎渊才开口,语气算得上愉悦,“魔君不愧是魔君,南边儿这场仗打得不错。”

“殿下,怎么了?”宋芊芊云里雾里,哥哥做了什么啊?

太子站起身,走到宋芊芊身边,把美人半拥在怀里,“芊芊啊,我们大哥可是给咱们送了一份最好的结婚礼物啊!”

宋文驿兵败后,由于受伤躲在了南边儿,恰逢得知越城地动,施展谣言,饱受战争折磨的流浪之人早就有了反抗之心,简直就是火碰上油,反抗之风越加兴旺,“就算起不到什么作用,也要让宇文掉几层皮。”

东擎渊高兴,宋芊芊也高兴,这婚事看来是板上钉钉了,“殿下,我想我哥哥了。”宋芊芊眉眼低垂,语气软糯,脸庞柔美而苍白,颇惹人心疼,“放心,本殿已经派人出去了,婚礼是一定要有大哥在才完美的。”

宋芊芊美目含泪,看着东擎渊的眼神充满崇拜,好像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都不免心醉几分。东擎渊本就风流,看着那唇,狠狠吻了下去。

东胤的夏天还颇有几分不同,不知是不是地处东南的原因,比宇文热上许多,曾经作为游牧民族,虽被中原同化,依然比之宇文更为开放。大街上的男人们到了中午赤胳膊露腿是常事,不过,也有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比如宇文乾一行人。

走几步,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宇文乾作为宇文在东胤的第一名人,为了低调,脸上也盖上了一层。

进入清风楼,要了个雅间,放上冰块,这才觉得凉快些。

“东胤都城和宇文比,不相上下啊!”一路走来,叫卖声不绝,行人摩肩接踵,除了各具特色,东胤明显一片盛世,宇文那块烂摊子,不知道五弟要收拾到猴年马月。

宇文乾点点头,“东胤在有些方面的确比宇文强。”大鹰王在东胤势力之大,却不见东胤帝王有何行动,这一点是宇文浩南怎么也不比不上的大度。

“你觉得东擎渊如何?”宋初对这个东胤太子忽然很有兴趣。

宇文乾给宋初夹了菜,目光闪了闪,“肯定是个呆子罢了。”

宋初偷偷笑了笑,形容的还真贴切,“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宋芊芊的那些事情。”

“虽然不了解东胤太子,既然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看那么久,就不是个没有心机的。要不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不就是真的深不可测。”

宇文乾尝了菜,不同于宇文的味道,别有风味,“多吃点儿。”

宋初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不和胃口?”宇文乾见宋初放了筷子,看了一眼连一半都没有吃的盘子。

宋初摇摇头,刚刚在街上吃了太多东西了,“不是,我……”

“喂,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跟你说了我要个雅间,最好的雅间,你给了别人是什么意思……有人了又怎么样,不会把人给赶走啊……”

粗鲁无礼的声音越来越近,宋初皱皱眉,忽的听到呼痛的惨叫。

“喂,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哎,说的就是你呢……”

宋初和宇文乾对视一眼,宇文乾提步打开房门。三楼的雅间是清风楼最好的十个雅间,以天干地支为称号,而自己这间甲子为最,雅间之前的走廊也十分宽敞,如今宽敞的地面歪歪斜斜躺着几个人,看上去倒有些挤了。

那随行招呼的小二看到门打开,不好意思的看过来,眼里带着几分害怕和几分祈求。

“你就是占了这个雅间的人?”正对面,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胖子,长得珠圆玉润,身上穿金戴银,无不彰显富贵豪气,相必就是刚才那些人嘴里的小少爷了。说话的便是小少爷旁边站着的随侍,高高瘦瘦,两人这差别,真是……

“噗嗤”,宋初抵住嘴巴,这对比,嗯,有趣有趣。

高大侍从不知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抬起眼睛,道,“你看你的仆人做的好事,还不快给我家少爷赔礼道歉,还有,这雅间我们家少爷要用,赶紧出去,”也不管宇文乾两人反应,对着不起眼的小二道,“赶紧收拾,还要我家少爷等多久。”

小二看看宇文乾,又瞧瞧那趾高气昂的随从,张张嘴,不知怎么开口。

“自己技不如人难道还有礼了?而且,酒楼又没有规定雅间一定是谁的,先来先得。”

“你着女人,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瘦高随从伸着手,指着宋初,忽的整个人蜷缩起来,“痛,痛,你做了什么?”

宋初掏掏耳朵,就不能换一句吗?还有,在宇文乾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宋初扫到没开过腔的胖小子,直勾勾盯着宇文乾,发亮,真是诡异的对比。宋初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少爷,如果不介意我们……”

“不,不……介意。”深怕宋初反悔似的,急忙点头,又看了眼满地打滚的随从,怒喝一声,“还不赶紧起来,丢人现眼。”

刚刚不可一世的高个子连疼都忘了叫,盯着进屋的小少爷露出委屈的神色。门关上,德全银桃叉着腰笑嘻嘻的看着,瘦高个儿恨恨瞪了一眼,“还不快起来。”

添了一副碗筷,又添了几道菜,那小少爷不吃饭,小眼神一直瞧着宇文乾,宋初惊奇一声。

少年身上的服饰装饰太明显,无不在夸耀着我就是个有钱有权人。

“不知小少爷怎么称呼。”要宇文乾屈尊降贵和人说话,宋初是等不到了,赶紧开口。

“嗯,我……我叫金宝竹。”

哦,金和宝嘛倒是看出来了,不过那个君子如竹倒是怎么瞧都没有瞧见,“真是好名字。”心里倒是琢磨着难道就是那个金宝竹?

“壮士,你的功夫真俊,给我做侍卫吧!”星星眼看着宇文乾,要不是金珠宝是个男的,宋初都要怀疑是不是看上宇文乾了。

这话一出,宋初差点儿喷出嘴里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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