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炎炎夏日, 炙热的阳光肆意倾洒到地面上，连周围的空气都炙烤的扭曲。
霍柩站在路边，远远的看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街道拐角处飞快的驶过来。眨眼间停在他面前。
第五陵按下车窗, 温声说道：“久等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 却听的霍柩眼眶一热，他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有些激动的问道：“你还记得我？”
第五陵点了点头，一边开车, 一边跟霍柩讲述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莫名其妙的跑到临城出差。一开始第五陵是没有任何记忆的。不论是霍柩, 还是“我生活的世界其实是本书”这么离奇的遭遇，第五陵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就像是一个被格式化的npc, 被原著随意扔到了一个不妨碍剧情发展的角落里自生自灭。那一段时间, 第五陵依旧按部就班的上班加班, 作息跟从前没有一丝不同，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存在很不真实, 感觉自己遗忘了一些事情, 却也想不起来任何线索。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今天上午, 他耳边仿佛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响。一直沉寂的手机叮叮当当出现了无数个电话。
第五陵看着数百条来电显示，忽然就想起了霍柩, 想起了那天下午在马场说过的话。两个人相处时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霍柩好奇问道：“你只记得那次轮回的事情吗？之前读档重来那么多次，你都没有印象吗？”
第五陵摇摇头, 问霍柩：“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想起这些事情, 应该跟霍柩有很大的关系。
霍柩笑了笑，把自己在博萃成立助学基金的事情告诉第五陵，嘚瑟道：“原著剧情想要抹杀你的存在，我偏要让所有剧情人物都记得你。我也没想到这么做会打破剧情的限制，竟然还能唤醒你的一部分记忆。”
第五陵没有说话。他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觉得你打破了剧情的限制？”第五陵询问霍柩。
霍柩愣了一下：“应该是吧。不然你怎么会有之前的记忆？”
第五陵沉吟片刻, 忽然问道：“你之前说过，你受限于原著的控制，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城市。”
霍柩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想试试？”
第五陵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霍柩满不在乎：“能有什么危险呢？大不了就是读档重来。我都习惯了。”
第五陵想想，觉得霍柩的话很有道理。更何况霍柩面对原著剧情这么个随时随地都会搞事情的存在，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早点摸清楚原著剧情对霍柩的限制力度，对霍柩未来的选择也是一个参考。
这么想着，第五陵忽然打了转向。黑色迈巴赫调头驶向城外的方向。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霍柩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件事：“等一下！”
他忽然记起来自己曾跟第五陵一起去郊外团建。大巴车冲出城市边缘后，霍柩立刻读档重来。只是读档重来的时间比以往晚了几分钟。
只有几分钟根本影响不到什么，所以霍柩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现在，霍柩不得不多思多虑，以免被原著剧情坑了。
“我们两个冲出去以后，不会出现在下个剧情点吧？”
比如打了麻药绑在手术台上。
霍柩的猜测实在惊悚。第五陵下意识的踩了一脚刹车。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边，第五陵一脸慎重的看过来。
霍柩摸了摸鼻子，有点怂：“我们还是从长计议。这个原著剧情太阴险了，万一设套害我们，那可就惨了。”
霍柩的担心也有道理。第五陵左思右想，也觉得不能太冲动。
“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座城市？”第五陵询问道。
霍柩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剧情：“高中结束就可以了。开启大学副本。”
虽然大学副本的主要战场依旧是在本市，但大学副本期间，主要剧情人物都会进入家族公司实习，会有一部分去外地出差和旅游的情节。
第五陵皱了皱眉：“还要等两年？”
霍柩叹了口气：“还得是顺应剧情的情况下。”如果霍柩宁死不屈，怎么都不肯去做骨髓移植手术，这个至关重要的剧情点走不下去，那就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了。
他兴许要困死在这座城市里。
走剧情是不可能走剧情的。别说霍柩自己不乐意，被原著剧情暗算了这么多次，第五陵也不可能让他躺到手术台上。
谁知道原著剧情坚持让霍柩给苏琢捐献骨髓，打的是什么心思？万一觉得霍柩不好控制，做手术的时候直接把人弄死了呢？
想到这里，第五陵忽然问道：“你之前是怎么改变剧情的？”
霍柩闻言一愣。刚刚不是说了嘛！怎么又问？
霍柩耐心的重复了一遍。第五陵若有所思的道：“所以关键点还在那些剧情人物的身上。”
那些剧情人物记得第五陵，第五陵就能打破原著剧情的封锁，回想起霍柩这个人。至于为什么第五陵只能记住两人去骑马俱乐部的那次轮回，第五陵猜想应该是跟霍柩吐露“原著世界”这个秘密有关。
“你要不要去博萃念书？”第五陵忽然问道。
霍柩愣了一下，显然有点没跟上第五陵的脑回路。
第五陵分析道：“按照你之前说的，原著剧情是以苏琢为主，但苏琢一个人显然没有办法撑起全部剧情的发展。所以还需要很多剧情人物帮助他完善这个故事。”
而霍柩作为原著钦点的反派角色，他的职能就是让苏琢痊愈，并且在苏琢成长的道路上成为他的磨刀石。
第五陵沉吟道：“根据你的说法，苏琢在原著剧情里，跟你的相处是很被动的。他不会主动攻击你，只有你率先攻击到他，他才会进行反击。而他反击的手段并不是自己发动技能，而是感染他身边的人出手保护他。”
这么一说，感觉有点像是攻略游戏的设定。第五陵想到了图灵集团旗下的一个游戏公司，不知道把游戏设定的相关资料拿给霍柩，会不会给他带来一点启发。
霍柩也听明白了第五陵的想法：“你是说，我之前的做法，只是在很小的层面上改动了一点点剧情。要想彻底摆脱原著剧情对我的限制，必须解决掉围绕在苏琢身边的剧情人物？”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第五陵沉吟片刻，问道：“你知道底层逻辑吗？”
霍柩一脸茫然。虽然轮回了很多次，但霍柩的知识点也就补充到普通大学的水平。还得是他专业相关的。第五陵提出来的底层逻辑，显然不在霍柩的专业范围内。
第五陵耐心解释道：“底层逻辑，你可以理解为事物的本质。就是人们在思考问题时最关注的那个核心切入点。放在原著剧情里面，大概就是支撑原著剧情不断发展下去的基本逻辑。”
霍柩说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古早玛丽苏万人迷小说。为了推进剧情的发展，整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以及所有剧情人物的行为逻辑都是围绕着苏琢这个男主角建立的。最终的大结局就是让苏琢历经磨难，在正面剧情人物也就是主角团的保护下获得最美满的人生。
“但是你要明白，每个人的行为跟他们的思维逻辑未必一致。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想法和做法是截然不同的。更不要说被原著剧情控制的情况下，那些剧情人物会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霍柩想要摆脱原著剧情的控制，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未必能够成功。他自己现在都不敢试探着冲出城外，以免被原著暗算，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打了麻醉绑在手术台上。
第五陵显然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他只能把主意打到其他的剧情人物身上。
用图灵集团旗下那个游戏公司的设计人员的话讲，一个人物设定ooc了，她们可以想办法扭转过来。可要是所有剧情人物的设定都 ooc了，每个剧情人物都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原著剧情要怎么扭转过来？
更进一步，如果所有剧情人物都不肯依照原著设定好的情节走下去，整个原著彻底失去对剧情人物的掌控力，又会发生什么？
霍柩双眼亮晶晶的，忽而又想到什么，皱眉说道：“这很困难。”
在之前的读档重来里，霍柩也曾试过挑拨离间，让苏白两家的剧情人物心生嫌隙。但是不行，时间一到剧情轮回，所有人都会忘记之前的冲突和不满。根本不可能产生冲突。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破坏原著的底层逻辑。”第五陵说道：“按照原著设定，那些剧情人物的家族企业全都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核心利益都是一致的，所以他们的行为目标也都一致。这种默契很难从外部打破。”
但如果他们的家族利益不再一致呢？如果所有剧情人物之间产生了利益冲突，从根本上破坏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底层逻辑，他们还会默契无间吗？
还有那些处于反派阵营的剧情人物，比如说一品楼的曹家。在原著设定中会惨败在苏琢的手中，成为苏琢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如果在未来发展中，一品楼蒸蒸日上无懈可击，一直打压的苏园喘不过气来。苏琢这个男主角还能有未来的风光如意吗？
如果一个一品楼，一个曹家不够，那么再算上苏氏集团其他的竞争对手，把这些企业全都扶持起来跟苏家作对。到时候身为男主角的苏琢一定自顾不暇，原著剧情还会有精力针对一个霍柩吗？
第五陵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原著剧情仗着对剧情人物的掌控力量想要控制霍柩，那就想办法让原著剧情崩盘。失去对剧情人物的掌控力。
等到bug多了，按下葫芦浮起瓢，想补都补不过来，整个原著世界没办法运行的时候，自然就会崩掉。
到时候霍柩和他就真正自由了。
“就这么干！”霍柩一脸激动的拍了下巴掌。虽然听的有些迷迷糊糊的，但这并不妨碍霍柩干劲十足。他问第五陵：“我应该怎么做？”
第五陵说道：“首先，应该从接触剧情人物开始。”
苏家和白家虽然也是剧情人物，但是他们的利益跟苏琢基本一致。就算霍柩再挑拨，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的话，放弃自己亲人的性命。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原著剧情给这两家人物设定的底层逻辑。
这种血脉相容的底层逻辑是很难打破的。
所以当务之急，霍柩应该多多接触其他剧情人物——跟苏琢没有血脉联系，也没有爱情这种因素加成的普通剧情人物。集中精力突破这种能够用利益打动的人际关系。
比如说博萃的师生们。在原著设定中，也属于非常重要的剧情人物。但是因为大多数师生跟苏琢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原著剧情对于这些剧情人物的掌控力并不算强。
这一点就看霍柩只需要花钱在学校内部建立一个助学基金，那些剧情人物就在金钱的驱动力下主动想起了第五陵这个人。将已经被原著剧情放逐的第五陵从犄角旮旯里找回来。还唤醒了第五陵的一部分记忆。
想到这里，第五陵又跟霍柩说道：“这些剧情人物的情感聚集，应该会对原著剧情起到干涉的作用。”
因为霍柩以图灵集团第五陵的名义在学校内部成立了助学基金，那些剧情人物就想起了第五陵这个“知名校友”。是他们的集体记忆让一个原本不存在于原著中的人物得以存活下来。
而在原著中，因为这些剧情人物讨厌霍柩喜欢苏琢，所以霍柩的下场也会越来越悲惨，而苏琢的结局则会越来越好。
霍柩闻言皱了皱眉：“难道我还要讨好他们吗？”他连原著剧情的控制都不想顺从，让他去讨好那些本来就讨厌他的剧情人物，霍柩实在不愿意。
“不是让你讨好他们。”第五陵摇了摇头：“你只需要让他们习惯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就可以了。”
在原著设定里，这些剧情人物的情绪都非常极端并且善变，从爱之入髓到恨之入骨简直可以一秒切换。
这也太不像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了。第五陵觉得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大起大落，应该是原著剧情刻意操控下的结果。
但是正如第五陵分析的，普通剧情人物太多，原著剧情的控制力度也是有限的。所以从侧面破坏这些人的情绪节点，干扰原著剧情的控制力，对霍柩摆脱剧情控制也是有利的。
举个例子，针对原著里某段剧情的发生，为了节省笔墨，原著很可能会用“大家都觉得霍柩太讨厌了”这样的字眼一笔带过。但真相的背后，真的是所有人都讨厌霍柩吗？
那些跟霍柩毫无交集的人，那些跟霍柩没有利益冲突的人，甚至再极端一点，那些讨厌苏琢的人，真的会觉得霍柩讨人厌到应该去死吗？
还是原著剧情的控制力量有限，只能以这样干扁，片面，纸片化的形象压缩那些剧情人物的正常思维空间？
久而久之，所有人就真的成了干扁，麻木，不需要有自己想法的工具人？
霍柩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跟他们多接触。让他们多以正常人的方式去思考？”
第五陵说道：“生物的本性是自私。所以自然界才会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一个人的本能应该是为自己谋求利益，而不是把别人的利益当做自己的诉求。”
可是在原著剧情的控制下，所有剧情人物的核心诉求都是满足或者破坏苏琢的利益。那些爱慕他的人恨不得为了他付出一切，那些憎恨他的人也恨不得为了毁掉他而付出一切。这种人物关系本来就是畸形的。是原著剧情刻意扭曲下的产物。
也是原著剧情得以正常发展下去的底层逻辑。
第五陵想要霍柩毁掉的恰好就是这个底层逻辑。他要让所有剧情人物习惯性的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而不是把苏琢放在第一位。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他们就有机会撬动原著剧情的运行逻辑。从而让原著剧情彻底崩盘。
还有一层考虑，第五陵没有对霍柩明说。
在原著剧情的设定下，身为男主角的苏琢，还有其他几位主要剧情人物的家族企业最后都发展的很好。强大的财力和凝聚力让这些企业逐渐发展成了所有人都必须仰望的庞然大物。
而男主角苏琢和他的朋友们则生活在高高在上的金字塔尖，掠夺了整个世界的气运。直接导致所有针对他们的反派人物身败名裂，百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都成为了壮大他们自身的肥料和土壤。
可如果在他的运作下，苏氏集团和其他那些主要剧情人物的家族企业都破产或者易主了呢？
比如都聚集在霍柩的名下。那么苏琢这个男主角还能算是男主角吗？那些正义的剧情人物又真的站在正义一面，可以肆无忌惮的谴责霍柩吗？
原著剧情可以压榨霍柩和他的生存空间，肆无忌惮的控制他们，抹杀他们的存在，那么在打破原著剧情的限制后，他们可不可以剥夺男主角和那些剧情人物的生存空间，掠夺他们的声名与财富？
这显然是可以的。
不过剧情光环这个东西还是太麻烦了。身为图灵集团的董事长，第五陵深刻知道运气对于一家企业来说有多么重要。很多项目在筹备期间都是万事俱备，可一旦项目开启后，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项目搁浅甚至失败。
第五陵很担心自己对苏氏集团和其他剧情人物的家族企业出手的时候，会被莫名其妙的剧情光环干涉，最终导致收购失败。算计男主角不成，反而成了送钱送装备的炮灰。
想到这里，第五陵忽然觉得有些新鲜。
他活了这么久，一直都是人中龙凤的人设。还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成为别人装逼打脸的炮灰。
第五陵一时间有些浮想联翩。下一秒，就被霍柩突然爆发的豪情壮志打断了。
“我这就去博萃念书。到时候我多接触一下那些剧情人物，再好好了解一下他们的家族企业。如果有机会的话，干脆把他们家的产业都收购或者弄破产好了。”
霍柩的想法也很简单。那些剧情人物不就是仗着家世好，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那他就想办法釜底抽薪，直接毁了这些人想要欺负他的倚仗。
这也是霍柩之前几次读档重来，拼命想要学习操盘和资本运作的原因。
他有读档重来这个利器在手，还能无限制的买彩票中奖。现在还有第五陵帮他，何愁大事不成！
第五陵有些愕然的看向霍柩。旋即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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