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绾绾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摁着肩膀,将人按下坐好。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阎白偏头想了想,确实没有。

“但你经常吓唬我。”

“这是我的乐趣。”夜绾绾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阎白只觉她眼底笑意透着几分不怀好意,小身板不受控打了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十分识时务的笑着点头:“嗯嗯,您随意,你高兴就好。”

夜绾绾眼中笑意漫开,没憋住笑出声来,伸手乱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

“人小鬼大!”

阎白觉得这是在夸自己,略微有点收不住,得意的挺了挺胸膛,笑眯眯的看着他。

夜绾绾扬唇,又闹了他两下,直到到了目的地,才放过他。

车一停住,阎白就急忙推开车门颠颠的跑走了,生怕被逮到了,又得换一场蹂躏。

他跑了一会,忽然顿住了脚步,觉得眼前的精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明明才隔了一夜,这里就显出了几分衰败,就像……就像……就像电视里那些荒废了许久的旧宅一般。

他略觉不安,不自觉向后倒退。

夜绾绾一下心中的疑惑,伸手将他抱起。

阎白急忙反身搂住她的脖颈,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问:“麻麻,这是怎么回事啊?”

夜绾绾沉着眸子,轻轻摇头。

“你来了。”

一声虚弱而又苍老的声音,蓦地抓住了两人的视线。

夜绾绾心口一跳,略带戒备的看了过去。

三米开外,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处着拐杖,腰背佝偻,单就这么看,年纪大概也有七八十岁了吧。

夜绾绾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

距离拉近,她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心蓦地一沉。

“鲁老板,你……”

眼前牵起唇角,淡淡一笑。脸上的皱纹浮起,皱巴巴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吓到你了吧。”

温柔的语气,却在沙哑的声音装点下,显得有些刺耳。

夜绾绾抿唇,没有回答。

鲁石也不介意,脸上的笑意未见,侧身让出路,“不如我们进去谈?”

夜绾绾策偏头,扫了一眼眼前荒芜的环境,心下异样的感觉愈浓,几乎没怎么思考,便摇头拒绝了。

“我们就在这谈吧,不如,先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鲁石目光幽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动作迟缓的转了转脖子,把目光转到了眼前,声音嘶哑,徐徐道来。

昨日。

夜绾绾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后,鲁石便让助理将酒店所有的员工都辞退了,并从自己的账户里,补了他们三个月工资,叮嘱他们尽快离开本市,越远越好。

员工们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尤其是在看过现场发生的那些事情后,他们心里本就抱着尽快的心思,现在得到了帮助,更是不敢有一丝耽误。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所有的人都细数离开了。

他送走了最后一人,便让自己的助理也离开了。

他从自己车上拿下准备了多年香烛祭品,来到棺材下陷的坑洞前,做最后一步工作。

他拿来的香烛,是特质的,点燃后,三分钟内便燃尽了。

最后一滴烛泪滴下的瞬间,天地瞬地变色,黑云压顶,狂风撕裂,如世界末日一般。

鲁石差点别吹跑,但诡异是,他的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了一般,让他的身体在狂风下纹丝不动。

他不知道风肆掠的吹了多久,他整个人像被丢入龙卷风的中心一般,搅的七荤八素,最后还被不知名的飞行物砸到了后脑勺,脑子一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所有的东西,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眼前的坑洞被填平,身后的酒店在呼啸之间,衰败下来,摇摇欲坠。

自己,也变成了现在这幅,老态龙钟的样子。

“我知道,这都是我该付出的代价。我没几天好活了,本想把这件事带入棺材的。但为了这里,不会再被人发现,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夜绾绾看他的样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咒法的反噬。

应该用了什么秘术来改变自己的命数,而后又控制不住,只得用比较笨的办法来镇压。秘术解除后,所有的因果,最终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鲁石转头,看到她眼中意味不明的眼神,心却是落下,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你想的是对的。我确实是遭到术法的反噬。没有人知道的是,这片土地,是我们鲁家世代相传的。在建国后,土地都收归国家了,但还是有一些私人土地被留下了。比如你眼前看到的。”

当初,鲁石告诉夜绾绾这里的酒店设计和建造,都是由一个人完成的,的确不假。

这酒店,从他二十岁接手土地的时候,就在了。他做的,不过就是在这基础上,翻新了一下。

六年前,他的公司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处理上,稍有不当,整个产业就会面临着破产。

那时,突然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想要转危为安,就得听他的。

那时,鲁石已经到了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时刻了,听了以后,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棺材是那人找到的,衣服是我买的。”

他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微笑。

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那人杀人了。可是再看衣服,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款式,而且,衣服脱下的瞬间,就化作灰尘飘散在天地了。

那人让他重修了酒店,并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告诉我,六年后,会有人出现取出棺材。并告诉我,棺材取出,我的命数,也到头了。”

他微笑时,眉眼之间的死气愈发明显。

即使一个普通人,看到他这样,也看得出,他离死不远了。

“以寿换六年的荣华,值得吗?”

鲁石毫不犹豫的点头,眸中精光肆意,犹如回光返照一般。

“这六年,我利用偷来的运势,将手下的企业稳住,内部问题解决的七七八八。现在企业的负责人已经转给我儿子了。他不是庸才,我相信他肯定能咱这基础上,将企业发扬光大的。”

他名下的企业,不单单只是一个企业,还是最大的纳税单位,关系了数万人的生计,若真的破产了,影响之大,无法估算。

他若真的不做补救,任其发展,他的良心过不去。

夜绾绾轻叹,转了话题,询问鲁石的生辰八字。

鲁石不知用意,却还是告诉了她。

夜绾绾算了一下,再看向他的眼神,不由透出了一点怜悯。

鲁石敏感的察觉了,反而笑笑,安抚她。

“不用为我担心,我在选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结果。我的身后事也安排好了。见你,只是想让你帮帮我,将这块地永远封存。”

夜绾绾摇头,眸中多了一分懊恼。

“你从来没有想到,那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出现,是在趁火打劫吗?”

她觉得那人利用鲁石,肯定还做了别的事情,只是眼下线索太少,她暂时理不出头绪。

鲁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知道呢?就连亲人为了你,都会有所图,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呢?他无所图,才是我要担心的事情的吧。”

他告诉夜绾绾,对方答应帮忙的要求,是要他家中的一个收藏物。

一颗三十克拉的蓝宝石,成色,形状,大概就与之前夜绾绾所见的那把匕首上的差不多大。

夜绾绾心一顿。

“与匕首上的差不多?”

鲁石颔首。

夜绾绾脑中掠过一个想法。

他们家中收藏的宝石,才是匕首上真正的宝石。

但眼下,尸体和匕首都已经掩埋了,宝石也被神秘人带走了,她想要验证,也没有条件了。

夜绾绾抿唇,压下自己心底翻腾的思绪,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你也可以平安渡过那次危机。”

鲁石愣住,眸中突然涌起的愕然,已经说明了答案。

夜绾绾轻叹,不由联想到了陈青。

“我算过你的生辰,你这一世的命势,大方向一生平顺,可以称得上是大富大贵,虽命到中年,会有坎坷,但你依靠自己的力量,走正道的话,也是可以平顺渡过的。可是,你偏偏剑走偏锋。你现在的命,是被人偷了。”

神秘人利用他的性格上的弱点,和对企业的赤诚之心,引人入局,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局面。

不得不说,在人性的把握上,他确实是佼佼者。

鲁石怔愣许久,周身的衰败之气不觉又浓了几分。心口支撑他的最后一口气,瞬地泄掉,他摇晃着,差点跌倒在地。

夜绾绾见状,急忙伸手扶了他一般。

鲁石借着她的力撑着拐杖看看立柱了身子,侧眸朝他惨淡一笑。

“是我短视了,急功近利了?”

夜绾绾抿唇,眸光闪烁,没有回答。

鲁石轻笑出声,眸中的暗沉一片:“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选的路,我不会后悔。你不用多想。这是我该得了。希望以后,若是可以,请你帮我护着小儿一点吧。”

夜绾绾看诊眼前人略显浑浊的眸中满是期许,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心口紧锁,哽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下意识的张开嘴,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终是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你!”

鲁石说着,就要弯腰给她鞠躬。

夜绾绾急忙用力,托住了他身体,阻止他的动作。

“您只是长辈,这样会折我寿数的。”

鲁石联想到她的职业情况,瞬地明白,急急满含歉意的说了几句对不起。

夜绾绾不在意,幽幽的转了话题。

“你们祖上留下这块地的时候,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按照鲁石的说法,他们的家族,应该是世代守护的这块地的守护者,就如以前花家一般,是守墓人。照理说,在留下这块地的时候,也会留下一些叮嘱的话语,例如祖训之类的。

就这么白白的将这块地放着,总觉得不太对劲。

鲁石思考了一会,眸光一杀,点头道:“确实有东西留下,但在我爷爷辈的时候,老宅发生了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的东西,唯有地契,是我爷爷的父亲,拼死抢下的。那会,我爷爷年纪还小,地契是爷爷的父亲,用命换来的,其他东西,根本没有传来下,我想,你所说的东西就是在那场火灾中葬送了。而老祖还没来得及告诉爷爷,就去世了。”

夜绾绾目光拂过一抹了然,轻轻点头。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点点沉默中。

稍许,鲁石有点支撑不住了,便开口又同夜绾绾道谢后,开口告辞了。

夜绾绾颔首,问他是否要自己送他,被拒绝了。

他打过电话后没多久,一个青年跑了过来。

鲁石介绍说这是他的小儿子。

大儿子,在几年前与家中闹矛盾了,离家出走了。

鲁石看向他小儿子的目光,多少带着一点愧疚。

小儿子刚刚弱冠,就把这个家交到他的身上,还要面对父亲的离世,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夜绾绾与他相互打过招呼后,将自己与鲁石的达成的协议告诉了眼前人。

“我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帮你一次。你父亲那有我的手机号码,真有问题的时候,你可以给我发信息。”

鲁石小儿子点头应下。

夜绾绾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藏着一抹怀疑。不过她也没有在意,这样的眼神,自己见得多了。

两人礼貌的寒暄了几句后,鲁石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夜绾绾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将目光收回。

她扭头看着眼前的酒店,低声呢喃:“有什么障眼法,是维持六年的吗?”

阎白摇摇头,很坚决的否定了。

“我觉得没有。”

夜绾绾眸光轻闪,缓慢的点了点头:“是啊,没有。”

至少在她所看过的古籍中,没有一本里面有关于这个的描述。而且,她所知的障眼法中,也没有范围这么大。

这已经不能算是障眼法了,更像是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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