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森林，破碎的记忆居然引导他来了这里。
林间空地上，栖泫身上的魔族血液和神族血液又开始相互冲撞，灵族的血液作为中和在两边不断调停。他能感受到自己性格巨变的原因可能来自魔族的血液，但是他已经无力改变这一事实，何况如果不是魔血强大力量的支撑，他可能早已葬身深海。
然而，魔族的血维系了他的生命，却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到头来，真正的栖泫还是死了，死在了那场沉睡中。而现在的自己，拥有他破碎的记忆，流淌着和他不同的血液，性格的巨变终将为他招来怀疑，他终将会因为身上魔族的血液而被灵界众生唾弃，他们不会接受拥有魔族力量的领导者，群众不会在意你是谁，他们眼里只有魔族的凶残。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需要栖泫完整的记忆，他需要得赢得所有人的信任，他就是灵帝，他就是栖泫，人们必须拥戴他，因为只有他才能带领灵界走向统一，灵界终将迎接若干年后来自各个维度的挑战，在安排好一切之前他不能这么快就下位。
月光之下，两种血液的冲撞带来的不适感让他眉头微皱，记忆却仍旧在不断搜索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零星浮现的记忆让他不断追问自己，栖泫，你到底是谁，你是为什么来了这里。
寻思无果的他站在月光底下，耳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灵帝陛下。”月光下的摩耶像是光之使者，他对着转过身的灵帝行了精灵一族的礼节，右手合在心脏位置，左膝半跪后直起身来。
“你是露雅的侍从。”
“是的，陛下。”
“是她叫你来找我的。”
“是。”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你的到来正是时候。
“在我沉睡的时候，是谁篡改了我的记忆。”巨变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记忆的丢失，是谁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修改灵帝的记忆，光是那反噬之苦就足以让人丧命。
摩耶不说话，月光倾斜在他青木灰色的头发上，掺杂其间的银光在缓缓流动。
“你和露雅关系应该很好，为她隐瞒一些事情也可以理解，”栖泫不屑地一笑，“但是，你应该清楚，说真话和出卖是两回事，而且，现在问你话的不是别人，是灵帝，你如果欺骗了我，就等于欺骗了整个灵界。”如果是露雅的贴身侍从，那和他谈后果也是徒劳，贴身侍从的关系一旦确立，即便代价是为主人的利益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应当尽量避免让他以为这是对他们效忠关系的考验。
“我和帝后殿下的关系不深，因此对此事并不知情。”摩耶回答得诚恳。
“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怎样才是为她好。”很少有人敢在这样的权威下说着这么平静的话，足见他不仅是一个简单的侍从角色。
“我的职责只是守护帝后人身安全，其它方面的事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好，是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说谎，栖泫嘴角上扬，“不管是谁，只要是在我面前，对我说谎，都要以生命为代价。”
栖泫望了一眼摩耶，青木灰的刘海下他眼睫轻颤，却仍然缄口不语。
“灵都万国不留无用之人，”他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既然你只有保卫帝后的作用，那从明天起，你便不必留在这里了，保卫的工作，不需要你。”
月光下，摩耶看着眼前的灵帝消失在一片灵光中，苦笑着答应，“是……”。
她其实早就不需要我了，而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萤火在草丛中升起，深林一片静谧，“光之使者”静默在原地，当天空第一缕晨曦触及地面的时候，他融化在了光束里。
“你说什么！”早餐桌上，叔父拍案而起，吓得三个孩子躲到了桌子底下捂住了小耳朵，嫂子筷子里的糕点没夹住，扑腾一下抖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你才回来，又要走！”叔父早上刚收到向黎父母的回信，被他们“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又听说这个消息他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我只不过是回去一个月，”向黎赶紧赔笑，“我当时走得太匆忙了，一些后事没有料理好。”
“什么事要料理一个月！”被婶婶刚劝下的叔父怒气未退。
“哎呀，叔父你也知道的嘛，使女的工作又多又冗杂，仔细处理起来，可不得要一个月嘛，我要是手脚麻利点，也没准不到一个月也就回来了。”
“爸，别闹脾气了，向黎这么急着要回去，也是有她的道理的，这毕竟是灵殿的事啊。”堂哥义气地替她解围。
“是啊叔父，我确实也没有办法，而且，你不是曾经教导过我吗？若是灵殿有需要咱们家效力的地方，我们一定在所不辞的，而你看，今天这也不过是些小事让我回去处理下，又没说要我回去为国捐躯。”
说到为国捐躯，向黎不禁想捶死自己，她赶紧看叔父和婶婶的表情，发现她们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不禁心虚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参加了五海大战的事。
“那就说好了一个月，要是一个月你还不给我回来，我就去灵殿把你拉回来。”叔父别扭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开始咬牙切齿地吃起早餐。
“婶婶不用送了。”易持国天车总站，下一班前往灵都的天车即将进站。
“这些啊，都是你爱吃的，路上带着解解闷。”婶婶把一个小包裹递到她手上。
“叔父他没事吧。”这是叔父第一次没来送她。
“他呀，指不定在家里哪个角落抹鼻子呢，他就是嘴倔，我回去安慰他两句也就过去了，你也就别操心他了。
“把事情办好了，就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等你。”婶婶轻抚她的脸颊。
向黎鼻子发酸，闭上眼点头。
一阵鸣笛从天边传来，“天车来了，”婶婶轻拍她的脸，“去吧。”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看，转身就向天车跑去，她怕自己哭的样子让身后的人看到。
兜兜转转，没想到最后居然又要回去。
天车上去灵都的人很多，都是去参加婚礼的吗？向黎挤上了熙熙攘攘的车厢，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从包裹里取出婶婶做的云朵糕，掺杂着离别的泪水，本该是甜到发腻的云朵糕吃到嘴里有些咸。
“哎，你也去灵都啊。”天车上，坐在她身后的两个老熟人开始聊天。
“趁着今天人少些，我才敢去，昨日的人流听说把灵都大道堵地水泄不通。”
“是啊，那场面啊，不亚于一百年前的朝圣节，可惜啊，就是时间太短了。”
“是啊，才一天确实不尽兴，不过啊，这也说明，咱们的灵帝是个好陛下，一心造福灵界，对个人的事并不上心。”
这时候，一旁的一个中年妇女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是啊，我听说，灵帝陛下好像说的什么，先辈规定的三天婚礼太长，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灵界有他的领导啊，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是啊，灵帝敢于打破常规做前人不敢做的事情，年纪轻轻就功绩斐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谈话。
“是啊，历朝历代，也就只有泫陛下敢和长老会对着干，当众表示他们的不合。”
“足见灵帝是真的有这个能力和实力，长老会这些年确实也没做出过什么变革，一直循规蹈矩。”
“嘿，我还真记得，三百年前陛下选使女的那回，可把长老会气得够呛，真可惜我没能亲眼看上一回。”
“以后这摩擦只怕会越来越多，你看他娶了这精灵族的女王，不就表明陛下根本不需要长老会的支持吗？”
“那兴许是陛下真的爱女王。”老妇人插了进来。
“这个谁说得准啊，这王室之间的感情，大多以利益为重的，对灵帝来说尤其是这样，你看他一句话，连婚礼都缩短了两天。”
这话再谈下去，恐怕会触及敏感地带，因而所有人又分散开来，各聊各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