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紫禁城中晨钟响起。

  宫人侍女已经梳洗完毕,蹑手蹑脚在开始各处宫殿外,等候伺候早起的主人。

  吕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脸。尽管已经生育了几个儿女,可她的面容依旧姣好,皮肤白皙细腻,和那些青春貌美的女子比起来,更是多了许多成熟的女人味。

  她如今,正是鲜花盛开到了极致的年纪。

  可惜,一朵鲜花无人摘。

  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太子朱标未曾同和她亲近,夜宿她的房中。

  于是,她镜子中的面容渐渐浮上一丝凄苦。下一秒,她的眼神又顿时变得有几分狰狞。她缓缓伸出手,在自己的头发之中,扯掉一根白发,厌恶的看着,攥在手心里。

  身后,一名年长的女官端着铜盆进来,低声道,“娘娘,净面了!”

  “唔!”吕氏答应一声,转身道,“炆哥儿那边如何?”

  “回娘娘的话,二爷早就起来了,已经读了多半个时辰的书呢!”年长的女官有些讨好的笑道,“奴婢方才远远的看了一眼,二爷读书时的模样,还真是俊俏呢!”

  想到儿子,吕氏脸上露出满意的味道。

  但转眼之间,脸色又变得不好起来。

  二爷,二爷!这两个字听在她的耳中,怎么听都怎么不顺耳,怎么听怎么别扭。甚至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

  “若是那小畜生当日病死了,我的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大了!”吕氏心中恼怒的暗道,把手里的毛巾捏得紧紧的。

  见吕氏脸色变幻,那年长的女官不敢多言,默默站在一边。

  此时,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娘娘!”是吕氏殿中的领班太监苟全进来。

  “有事儿?”吕氏任人帮人梳妆,淡淡的问道。

  苟全笑道,“方才刚开了宫门,外面就递牌子进来了,大国舅老爷在宫外等着,求您见见!”

  大国舅老爷,自然就是吕氏的大哥。如今在户部担任侍郎的官职,管着各地赋税的统计审核等事。若在别的朝代,这可是个大大的肥缺,但在洪武朝,却是个不得不小心应对,战战兢兢的差事。

  吕氏微微有些诧异,“他这么早来干什么?”又有些不满的说道,“即便是外戚,也没有随便求见本宫的道理,大哥那么稳当的人........”

  说着,她明白了。

  姣好的面容顿时变得怒不可遏,让身边的奴婢们战战兢兢。

  她已知晓自己家的幼弟,被人家堵在了赌坊里。明面上抓人的是应天府,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始作俑者她已知道是谁。

  这事让她昨晚上,几乎是一晚没睡。

  倒不是因为她的幼弟不务正业出入那等地方,而是因为东宫的皇太孙,平日看着笑面虎一般。稍微抓到了一点她吕家的痛脚,居然就直接下死手。

  通知应天府就等于把这事弄到老爷子面前,就等于是大白于天下。到最后,不管怎么个结果。她吕家必然要落下一个治家不严的错处,她这个太子妃也多少会因为幼弟的不检点,而吃些挂落。

  “不到十岁就这么厉害,等你长大了还了得?或者说,这事的背后是有别人在指?”

  再一想到朱雄英身后那庞大的势力集团,吕氏的心里又妒得不行,眼眶发红。

  “娘娘?”苟全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大国舅老爷那边等着的奴婢回话.........”

  “住嘴,什么国舅老爷?”吕氏开口呵斥。

  苟全马上明白,自己的马匹拍到了马蹄子上,狠狠的给了自己两耳光,“奴婢该死!”

  “我又没说要打你,你看你吓得!”尽管心里已经怒极,但吕氏驭下之术,就是从来不做苛刻的主子。于是,柔声道,“跟内府报备一声,我在柔仪殿见他!”

  这就体现出吕氏的高明之处,那就是恪守本分,绝不僭越。

  即便是自己的娘家亲哥哥来了,也要让宫里记录在案,而且是公共场合会见。

  ~~

  “臣,叩见太子妃!”吕家老大名吕兆贤,正是壮年,面容儒雅。

  吕家也是累世的豪门,祖上是宋末名将吕文焕,归降元朝之后世代富贵,代代都有高官。到这一代,家主吕本归降洪武帝,也是颇受礼遇。不然吕氏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妃,而且吕家在文官之中,也颇有影响力。

  吕本就是吕氏的生父,先后官居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大明重职。洪武十四年薨,赐葬于钟山之阴。

  不过吕家的子弟没有特别成器的,如今诺大的家族,风光体面全靠在宫里当太子妃的吕氏支撑。

  这也是应有之意,按理说日后太子朱标登基,吕氏就是皇后,是大明的国母。

  见到兄长和生父有些相似的面容,吕氏心中的不耐烦变得柔和许多。

  “一大早的,大哥见本宫做什么?”吕氏在宝座上坐下,开口问道。

  吕兆贤不动声色的看看左右,见宫人们都离得远,小声的开口,“是......兆德的事儿!”

  他口语的兆德,就是吕家的幼弟。

  顿时,吕氏眉头紧皱,“大哥是糊涂了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然被人抓住错事,就要受罚!再说,参赌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值得你大早上来找本宫?”

  “事情不止如此!”吕兆贤急道。

  吕氏心里咯噔一声,挥手让身边的宫人远远走开,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江夏侯那家赌坊,其实兆德是有.........”说着,吕兆贤跺脚道,“是有干股的!”

  “啊!”吕氏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说就是去赌去玩了吗?怎么还弄出干股来了?咱家世代的高官,不缺田地不缺金银,什么都不缺,怎么牵扯上那种腌臜事上了!”

  “父亲在的时候,一再告诫你们,身为皇亲国戚要夹着尾巴做人,你们怎么如此不晓事?皇爷最厌恶的就是这,你们还如此行事,是不是也要把我牵连进去!”

  吕氏夹枪带棒,连番喝问。

  吕兆贤满头汗水,开口辩解道,“不是你说的,让我们和勋贵之家交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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