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的话,唐依依完全没有听到,她沉浸在往事,兀自看着萧条的院子出神。

唐依依的父母本是大学同学,他们的结合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唐依依也曾经深深以父母为榜样,羡慕那样的相知相遇。

却不想,父母在她十岁那年选择了分开,那日唐依依半夜惊醒,只是想要去卫生间,隔着门缝,听到了父母的爆吵。

“……不要和我谈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不过都是你的借口,若她蔡倩倩只是个普通职员,你会跟我提离婚?唐中志,你摸着良心说话,一切不过是你的欲望作祟,我没想过你竟然也是自私贪念的人!”

父亲另娶她人,心高气傲的母亲去了国外,渐渐就没有了联络,某天听人说起,她好像是远嫁国外了,至今记得父母哀怨的眼神,当初他们应该是有爱,只是后来不爱了……

因为继母不喜她,父亲再娶后,唐依依一直呆在爷爷身边,爷爷的小院子里有三株葡萄树,冬日里,爷爷总是喜欢早起给它修剪枝桠,当时她还不懂事,总是扑上去捣乱,哭着不肯让爷爷减掉那些枝干。

爷爷却总是说,“只有减掉生病的枝干,葡萄才会更甜,我们依依才会吃到甜葡萄”,她就这样半信半疑,心底却坚信,葡萄树一定疼死了。

可是每逢夏日来临,绿油油的新枝叶总是绵延不断地长出来,新枝蔓叶,整个小院子既清凉又好看。

后来爷爷去世了,她也离开了老家,自此再也没吃过小院树上的葡萄,现在想来,果然,曾经的那些葡萄最甜。

也是从那时候起,唐依依就一直在外飘荡,除了四处求学,却也四海为家,独独害怕节假日的来临,无处归。

曾经的过往仿佛历历在目,却已然隔了两个尘世。唐依依微微叹了口气,她也会认真打起精神活着。

她知道傅南生刚分家,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打算,“三哥,你要不要在院里种点什么?”

“院里能种啥?”,傅南生正想着怎么给她补一补,没想到唐依依会问他,看了看院子里方寸之地,不在意的回道。

“可以在院里种几棵葡萄树,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在树下乘凉,还有酸酸甜甜的葡萄可以吃。”

唐依依又垂眸想了想,“还可以种桃树,石榴树也不错,石榴花也很漂亮的……”,生活的磨砺让她成长,若有人爱护,她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傅南生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可他看着依依妹子眼睛像星星一样闪亮亮的,甜糯的声音萦绕耳旁,眼前似乎浮现了她描绘的场景,她一直都在……

“……三哥,三哥,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唐依依说了半天,抬头见眼前这人出神的傻笑着,不禁嗔怒。

“……听……听着呢!”唐依依一见傅南生磕磕巴巴,就知道这人肯定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他是个并不擅于撒谎的人。

“那我说什么啦?”唐依依板着脸,凶神恶煞的追问,傅南生一阵抓耳挠腮,努力回想,“妹子说……说……”

见他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依依就知道什么都白说了,“三哥,赵家庄有人种果树吗?”,唐依依不知道现在都有哪些水果,所以想问问。

“果树?”跳脱的话,让傅南生一脸茫然,“以前俺听城里人说过,万员外府里有石榴树!石头有次还爬墙偷偷去看了,那花树难活,听说员外还专门让人伺候着!”

依依妹子想知道,傅南生自然费尽心思的去想,唐依依却有些泄气,想了想,也对,吃饭还是问题,哪会有人有闲情逸致去捣鼓这些花哨的果树。

“三哥,下次去集市,你也换点蔬菜种子回来吧!”唐依依想起上次傅南生带回来的青菜,它倒是可以多种一些。

虽然石头劝着傅南生把人交到族里,可傅南生这次却固执的很,怎么也不愿意,没办法,石头知道傅南生分家以后啥都没有,现在又多了一张嘴,总是时不时的给他送点青菜,黑豆。

“蔬菜种子?”傅南生还是一脸迷茫,唐依依转念一想,暗叹她是糊涂了,这个朝代的称呼肯定不一样,耐心的解释着,“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吃的菜,要是还有其他的你也可以带一些。”

唐依依迫切的想要走出去转一转,不然根本没办法和这里的人交流,现在还好,万一出了山庄,别人要是起了疑心,就麻烦了。

傅南生心中暗暗记住了,原来依依妹子喜欢吃青菜,除了郎中的话,大多数情况下傅南生都会听唐依依的要求,他用力点了点头,“恩,俺知道了!”

“俺去做饭,妹子你回屋呆着吧,这会日头足”,傅南生劈好柴禾,回头见依依妹子脸蛋红扑扑的,唐依依也觉得有些头昏,正想进屋,笑了笑,没想到这粗人竟然异常心细。

做好饭,傅南生把唐依依的那份装好送到了床边,然后又装了一碗野鸡汤,给隔壁的青叔送了过去,赵长青昨日半夜出诊,今日他在家补眠。

“嘶……”这肉也太紧实了,唐依依生拉硬拽的吃了口野鸡肉,完全嚼不动,喝了几口汤,隐隐有些泥腥味,也没什么胃口了。

“三哥?”傅南生把鸡肉给青叔送过去,回来刚拿起馍馍头,听到唐依依唤他,从灶房探过头来。

傅南生当初分到的其实就是一间茅草屋,他拾掇了一下,在中间糊了泥墙阻断,其中小间做了灶房。

傅南生看着唐依依没吃几口的饭菜,眉头紧锁,“妹子,咋不吃了?”

“我吃饱了,三哥你吃吧!”

傅南生看着没吃几口的肉,顾虑道,“……青叔说了,你要多吃点才会好的快。”

“三哥,我真的吃饱啦!”

“那俺先给你留着,等你饿了再吃!”,傅南生晓得依依妹子胃口小,先端回灶上温着。

傅南生满心的好意,唐依依有些为难,觉得辜负了他的期待,“三哥,我不喜吃肉,你把它吃了吧!”

傅南生看着唐依依说的可怜兮兮的,自是没有不依她的,反正还有一只野山鸡。傅南生端到门槛外的横木坐下,三两口吃完了,抬头发现唐依依一个劲的盯着他瞧。

“俺脸上是不是有啥东西?”傅南生心下不解,疑惑的摸了摸两颊。

“没什么”唐依依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人牙口真是太好了。

唐依依不知道的是,对于山里的农家人来说,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肉,哪里还会挑剔好不好吃,有肉味就满心欢喜了。

唐依依不关心吃肉,对她来说,最迫切的是终于可以好好洗澡了。要说傅南生平时里对唐依依也是百依百顺,可唯独赵长青提前交待的,他就一直认死理,固执着不让她碰水。

茅草屋里的铺盖有些潮湿,隐隐有些霉味,唐依依心中煎熬着,今日趁着赵长青把脉,唐依依悄声问了问,虽然还是说了要小心,可是到底也是松口同意了,她松了口气。

唐依依本来想自己动手,可傅南生不让,唐依依就在灶房里看着傅南生忙来忙去,傅南生被唐依依一直盯着,有些局促。

“三哥,这是你自己做的?真是厉害!”,唐依依看着傅南生用热水洗了好几遍的木桶,茅草屋的家当看过去一目了然,看着多出来的浴桶,唐依依有些意外。

傅南生看着唐依依一脸惊喜,咧着嘴憨憨的笑了笑,“石头教俺的!”

早晚虽然有些凉意,平日里傅南生多是河边洗洗,不然就是站院子里淋头冲一冲,澡盆、浴桶这些讲究的家什更不会有。

石头在城里学过木工活计,不时在城里找些零活,前几日,傅南生听着唐依依嘟囔着想洗澡,他就在心里思量着给她做一个浴桶。

“……俺,俺帮你把热水拎进去!”,灶房里的柴火用了一半,终于热气升腾,傅南生面上越发熏得发烫,耳根隐隐有些发热。

唐依依从没觉得洗澡是件开心的事,畅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可是对着长长的头发犯起愁,最后只好从拆下来的发饰里,找了根淡紫色丝带系住。

傅南生在院子里翻地,不时注意着茅草屋的门板,依依妹子进去好大一会了,怎么半天也没点动静。

傅南生暗暗后悔,应该等一天,明日午间趁着天气暖和,夜间天气总是寒凉,她身子太弱了,会不会昏倒了?正胡乱地思量着,就看到门被打开。

唐依依本来想自己把木桶拎出去,在屋里挪了半天,也不见木桶移动半分。看着傅南生踏步过来,拎走她的浴桶,唐依依面颊不禁飞起了红云。

窘然让唐依依恨不得把头埋进去,根本没有留意,看似轻松的傅南生,脚下步调也略显凌乱。

傅南生一进门,阵阵暖香扑面而来,不同于往日的潮湿,当即面红耳赤,忙低垂着头,哪里还敢抬头看人。

“三哥,你什么时候去赶集,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唐依依用帕子把头发拧了半干,这才走到院子里。

院里的傅南生看似在翻地,满心潮涌般澎湃起伏,一直没有静下来,乍然听到屋里人说话,一抬头,唐依依正低头从屋内走出来。

杨柳细腰,只系了条云带,更显不盈一握,满头的青丝似海藻,用丝带轻轻绾起,几丝秀发凌乱的垂落在耳旁,白净肌肤衬得更加无暇。

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雅致脱俗,双眸含水,小小的红唇不点而赤,与莹莹如玉的肌肤,对比分明,更显醒目。

唐依依移步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傅南生扑通扑通的心跳,在这夜晚,一刻未得停歇。

这天晚上的傅南生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了一个踏月而下的女子,对着他嫣然巧笑,绚烂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傅南生:作者在哪?不是说我呆萌,忠犬,憨厚吗?

可是有人说我窝囊!

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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