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盾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秋有玉露冬有雪 > 第一百六十章 送别
  银酌离开后,戴府的管事就又落在了陈伯身上。气的陈伯连着三日在戴长景面前念叨,最后索性扔了账簿,陪戴诚儒一起到云南散心。
  戴长景连续半个月,每天都去将军府想见银酌,但银酌始终没有见她。今日一早,戴长景仍去了将军府,还没走进门口,就看见邵栋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神色紧张对他道:“长孙殿下让你去见他。”
  戴长景跟邵栋去了太子府,皇长孙正坐在后院凉亭内等他,许久未见,皇长孙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满脸疲惫。
  戴长景一直走到凉亭下,皇长孙都没有发觉,愣神的望着远房。戴长景只好抱拳,大声叫了一声,“殿下。”
  皇长孙回过神转身,向戴长景点了点头,“你来了。”
  “殿下今日叫我来什么事?”戴长景虽嘴上问着,但心中已然猜到,是关于遇袭一事。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皇长孙走下凉亭,向着一旁的回廊走去。戴长景跟在皇长孙后面,道:“外面有传闻,这次遇袭是鞑靼人做得。”
  “的确如此。”皇长孙负手走在回廊上,“就连上一次猎场那些人,也是鞑靼派来的。”
  戴长景心中奇怪,此事涉及朝廷之事,不知为何皇长孙会把这些事告诉他。只好道:“鞑靼人虽仍不死心,但他们终究会明白我大明国强民富、人心巩固。总有一天,会臣服我们大明朝。”
  “没错,我大明人强马壮、兵力强足。全国上下一心,鞑靼不肯死心,是因为他们始终不明白如今大明朝的实力。”皇长孙一边走在回廊上,一边道:“这些年,鞑靼接二连三派人行刺,那人刺客有去无回,可他们仍不死心。甚至还派了脱耳秘密潜入京城,意欲联系旧部,让他们做鞑靼在朝廷内的眼线。”
  自元朝覆灭后,元朝皇室退居漠北,元朝在京旧部大多已臣服大明。如今的鞑靼大汗年老病重,却仍未册立继承人。而长子脱耳和次子卓而赤为大汗之位,早已争得面红耳赤。此次脱耳若真能联系旧部,回去就是呼声最高的汗位继承人。
  “我知道脱耳会在京城出现后,一直秘密让人留意那些人的动静。只是没想到,他们为了声东击西,让脱耳能成功联系旧部,竟孤注一掷在猎场上动手脚……”
  皇长孙突然止了口,脚步停在了廊边一个窗户前,神色复杂的望着里面。片刻之后,他转头望向戴长景,戴长景会意,透过窗户一角,望向里面,低垂的天青色软纱帐内,一个女子虚弱的躺在床沿上,肤白鼻挺,眼眸明亮,眼下处隐隐约约带着一颗微痣。
  戴长景震惊不已,邵桓明明说过,她已被刺客刺死,为何如今仍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他转头去望皇长孙,皇长孙已背着手踱步到了回廊转角处,戴长景急忙跟上前去。
  转了个弯,皇长孙一直走回到了客厅,他想站在厅外的两个侍卫挥了挥手,那两人领命离去后,皇长孙对戴长景问道:“很奇怪,她为什么还活着吧。”
  因属皇长孙后院私事,戴长景躬身道:“不敢。”
  “脱耳的确秘密来京笼络旧部,但与旧部见面并非约在了猎场,而是在祀庙。猎场只是他们故意放出消息,此举一来可以引开注意,让脱耳可以成功见到那些旧部,二来若真能行刺到我,于他们来说就更是大功一件。”皇长孙沉声道:“当初我真以为,她是无辜卷入的。”
  皇长孙背对着戴长景,戴长景没法看见他此时的表情,但听得他后半句话声音带些颤抖,也带着些恨意。
  片刻之后,皇长孙转过身,对戴长景正色道:“今日要你来,我是要你替四方镖局接下一趟镖。”
  戴长景更觉惊讶,“殿下,四方镖局主事人……”
  “你不必再说。”皇长孙抬手制止了他,语气森严,不容任何拒绝,“这趟镖是朝廷下给沐峰的,他必须得接。”
  午后的日光温暖的照在大街上,街道两边人来人往,戴长景顺着人群一直走到了将军府。到了迎春阁前,邵宜相为难的向他摇头,“酌姐姐今日还是不肯见你。”
  戴长景弯了弯嘴角,道:“你告诉她,医者父母心,就当是她为我把最后一次脉。”
  明媚的阳光落在戴长景脸上,邵宜相见到的却是一脸落寞的神情。连她都有些惊讶,堂堂大公子戴长景,一个永远自信骄傲的人,竟也会为了求见一个人,说出这样谦卑的话,露出这样寂寞的神情。
  银酌听到邵宜相的转述后,犹豫片刻,终究同意了与他见面。
  金色阳光洒进屋内,戴长景一瞬不瞬的望着被阳光照的全身亮闪闪的银酌,银酌收回放在戴长景脉上的手指,淡淡道:“只要你记得一日一粒,按时服药,你体内的毒素就会尽散。吃完我留给你的那些药,你就没事了。”
  戴长景望着银酌,轻笑道:“你说的话我一定谨记。”
  银酌起身走到一边,“你可以回去了。”
  “阿酌。”戴长景起身走到她身后,紧紧捏着手中的玄铁扇,婉声道:“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也不会再勉强你留下,你真的不想再见我一眼。”
  银酌背对着他望向窗外远处,一阵寂静后,戴长景突然上前扳过她的身子,银酌面色怒红,挣扎道:“你放开我。”
  “你听我说完这些话。”戴长景紧紧按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双眸,道:“我说完话,就会送你离开。”
  银酌面上怒气渐渐消退,不再挣扎冷着脸望着他,戴长景低声道:“这些年,我游历江湖,身边出现过许多女子,也曾对不少女子倾心爱慕,其中就包括六小姐。但早在三年前,我就明白,我对他们不过是一时情迷,从始至终我从未真正爱上过她们。而对于弱水,我对她怜悯、对她愧疚,可我从未喜欢过她。我唯一真正喜欢过的女子,只有你一个。”
  “不要再说了。”
  “就算我不说,你能骗你自己吗?这些年的相处,你也很明白我对你的感觉。一直以来我不说出来,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离我而去。”戴长景按着她的肩膀,强让银酌目视自己,“阿酌,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不是自作多情。你不愿接受我,定有你的理由,我不勉强。”
  戴长景放开按在银酌肩膀上的双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铁盒递给她,道:“此物,请你收下。”
  银酌接过铁盒,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的是一枚雕着麒麟的剔透银镖。她见过此物,当年在登高楼内,邵宜相便是以此物赢过葛锐,拍得雪灵芝。
  “我不要。”银酌冷冷转过一边,当初她虽不明白,但在戴府住了那么多年,早就清楚麒麟镖天下仅有六枚,除了戴诚儒四位结拜兄弟外,还有一枚在沐峰那里,而最后一枚麒麟镖是当年戴诚儒作为聘礼送给戴夫人的。
  当初邵宜相手中有这枚镖,正是因为戴诚儒将此物当做聘礼又送给了将军府。后戴邵两家婚事告吹,这枚麒麟镖便又被将军府送了回来。如今戴长景将此物再送给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戴长景正色道:“这枚麒麟镖除了你以外,我不会再送给别人。”
  “我说了我不要。”
  戴长景眸中晦暗,望着银酌,道:“你还记得,当年你离开四方镖局那晚说过的话吧。”
  银酌回想过去,那晚曾向他许诺,会为他完成一件事,无论那件事情多么困难。怎么也没想到,他让她做得竟会是收下他的麒麟镖。
  银酌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回绝。戴长景已将铁盒放入她掌心,道:“我不愿你像以前那样,辛苦在外漂泊。之后遇到麻烦就拿出麒麟镖,我和我爹在江湖上还有许多朋友,他们会帮你的。记得不要再走夜路了,若觉得白日赶路人多嫌麻烦,就雇辆马车,再雇个车夫。四通当铺在各地都有分铺,他们看到麒麟镖就知道该怎么做。别想着欠我的情,也别想着替我省钱,你愿意出现在各地分铺,让我知道你的下落,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沐峰那里,记得时常给他写信,云水门还是会和他联系的,你有什么话都可以通过他写信给云水门。你知道沐峰的脾气,只要你不同意,他绝不会告诉我你的下落……”
  戴长景垂眸望着她掌心的铁盒,顿了顿,哑声道:“将来你遇到心中所爱……我祝你们白头偕老。但若有一天,你累了不想再漂泊了,记得京城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
  银酌抿着唇,低头不语。戴长景放开了她的手掌,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送你出城。”
  邵宜相一直在外等候,见戴长景出来,忙上前询问:“如何?”
  戴长景有些无力道:“六小姐去和她道声别吧。”
  邵宜相又气又急,急匆匆的跑进迎春阁。屋里,银酌正在收拾包袱,见她进来,便从包袱里抽出一本册子道:“这些年我把一些难得一见的草药都列了出来,在什么地方什么季节能找到都写进了册子里。你帮我交给你二哥,算是我多谢他这些年的照顾。”
  “酌姐姐怎么又急着走了。”邵宜相急到:“是大公子惹你生气了?你别气,等沐峰回来我一定让沐峰教训他。”
  银酌摇了摇头,道:“你别再说了,我本来也是要离开的。”
  “但是……”
  “好了,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邵宜相追问道:“姐姐真的还会回来?”
  “那当然,云水门答应会把我师父曾经雕刻的东西送给我,之后他们会把东西寄给沐师兄,我也会再回来的。”
  邵宜相心中百般不舍,还想说什么,忽的看见银酌包袱里有一个铁盒甚为眼熟,细想片刻后,才想起正是当初她送还戴府的麒麟镖。
  邵宜相心中微叹一口气,戴长景出动了麒麟镖都没有把银酌留下,就算她费尽唇舌,也是于事无补,只好低低道:“那酌姐姐可要时常给我写信。”
  屋外,戴长景静静的负手站在爬满绿藤的凉棚下,明明此刻的阳光明媚灿烂,但棚顶上的绿藤死死挡住了阳光,棚下一片阴凉。如同此刻,戴长景的心情。
  戴长景听闻声响回头,银酌已收拾好东西走出屋外。戴长景缓步上前,从她手里拿过了包袱。另一手,握上了她的手腕。银酌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戴长景已顺着手腕将她整只手紧紧握在掌心,牵着她走出了将军府。
  戴长景一直牵着银酌走到城门口,此时已近黄昏,行人匆匆快速进出,赶着回家吃晚饭。唯有他们两个,似两块石头般站在门口,不进不出。
  银酌从戴长景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道了声“保重”,伸手去拿自己的包袱,戴长景突然抓紧了手中的包袱,深深凝视着银酌,道:“你真的不能留下来?”
  银酌没有回他,再次去取自己的包袱。戴长景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银酌从他手中拿过包袱,没有再说一句,转身走出了城门。
  鲜艳的红衣在昏黄的夕阳下越走越远,戴长景抑制不住心中汹涌情绪,向着那背影大声道:“每年十月,我都会在香山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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