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从小一处接受训练的人，彼此都知根知底，正经打起来，你给我一拳，我马上还你一掌，各有胜负。
顾姝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够杀了顾丽珠的机会，也是唯一能够抢到蛋小黑的机会，所以，她是下了死手的。
而顾丽珠同样也明白，若不尽全力，一定会被顾姝打死在这里。
两个人都用尽了浑身解数，最终都挂了彩，但胜负，依旧难料。
短暂的分开后，二人皆有些气喘。
顾丽珠虽然手腕脚腕的筋被顾姝挑断过，但经由蛋小黑的治疗，已经完全康复，她的体能，要比生产过的顾姝要好太多了。
是以，顾姝伤的比较严重，喘的也比较严重。一身华丽的凤服早被脱下来扔到了角落中，嘴角淌出的鲜血一路滴到了月白的衣襟上，看上去像是鲜艳至极的花朵。
而顾丽珠也没有比她好多少，靠在石壁上将自己脱臼的右手给强行拽回原位，疼的低吼一声。
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却笑的肆意而张狂。
“当年，顾信之说你是他最出色的作品。”顾丽珠将自己一头秀发都挽了起来，慢慢地走向顾姝，“可你看看现在的你，为了一个墨子良，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顾姝站起身来，抬袖擦去了唇边的血渍，冷冷地笑道：“像你这种不懂爱为何物的杀人工具，一辈子只能在罪恶的深渊中挣扎！”
“你以为，换个世界，就能忘了从前那些事了吗？”顾丽珠冷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快速地朝顾姝俯冲而去。
顾姝也是早有准备，低身躲开她一击的同时，回手便掏出了手枪。
黑漆漆的抢购，成功令顾丽珠收起了攻势。那精致小巧的匕首，已经碰到了顾姝的鼻尖，却生生地停了下来，连皮都没有擦破。
她本能地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笑道：“顾信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手枪改造好了？”
顾姝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原理，所以她站起身后，双手端枪，没有丝毫犹豫就扣下了扳机。
“咔”的一声，然后，整个石室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在她扣下扳机的刹那间，顾丽珠已经往榻后躲去，但很久都没有听到熟悉的枪声传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顾姝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枪，随后又连续扣动了几下扳机，回应她的，依旧只有“咔咔咔”的声音。
她心中暗道不妙。
枪她是检查过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么，就是出在子弹上？
见那把在古代相当于核威胁的武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顾丽珠心中那一丝慌乱烟消云散，起身理了理自己满头散乱的发，笑的得意而猖狂：“师妹，怎么样？我就说了，墨言卿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武器递给别人？”
她说完这话，便抄起匕首朝顾姝俯冲而去。在她的攻势下，顾姝节节败退，直至抵到了石室的墙壁上，方停了下来。
而顾丽珠的匕首也再次到了她面前，此次划向的，是她的喉咙。
眼看着匕首袭来，顾姝再也没有力气躲开，脑海中忽的闪现出了夜色下的那一双明亮狡猾的眼，那是她的‘竹先生’。
往日种种，一一从脑海中闪过，她嘴角便淌出一丝笑来。
或许这样也好，自己比他早点死去，那样，就不会失去她的‘竹先生’了。
见她阖眼微笑，顾丽珠反而停下手来，匕首抵在顾姝的脖子上，咬牙问：“都要死了，你笑什么？”
顾姝睁开眼，看着她，眸中的笑充满了讽刺，“我在笑，我若是死在这里，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惦记着。可你顾丽珠要是死了，谁会为你哭一声呢？恐怕就连把你当成自己女儿的顾昀，也不敢流一滴泪吧！”
她的话，令顾丽珠彻底地怔住了。
是啊，这偌大的昙国，没有她这个穿越者的容身之地。墨言卿只是利用她脑海中的先进知识；顾昀对她好，也只是因为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她现在，就是一个杀了当朝太后的死刑犯。
而顾姝呢？宫里宫外，她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她死后，还能以国母之礼下葬！
凭什么？
精致的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个弯，手柄对外，朝着顾姝的小腹便是重重的一拳。
“啊……”顾姝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强忍痛楚，任凭自己叫出声来，弯下腰去。她抬眼看着气急败坏的顾丽珠，脸上的笑却愈发的灿烂，“师姐，你承认吧，不论你再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都会一无所有！”
“闭嘴！”顾丽珠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顾姝的腹部，随后拎着她的衣襟，将她拎起来抵在墙壁上。“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张做什么都无辜的脸，明明你也是个刽子手，明明我比你更加的努力！为什么，为什么顾信之只看到你？为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你？”
她一把掐住了顾姝的脖子，看着女子因为缺氧而逐渐涨红的脸，心里却好似也在被人用刀扎一般，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血。
顾姝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脑袋涨涨的，双眼发黑。她地拨弄着掐住脖子的手，却因为不能呼吸，而没什么力道，徒劳无功罢了。
看着手中犹如濒死的小白兔一般挣扎的人，顾丽珠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片刻的迟疑后，掐着顾姝脖子的手松了松。
顾姝眼前那一团黑雾逐渐散开，入眼的，是顾丽珠那满脸复杂的情绪。她愣了一下，随即开了口：“师姐，好疼！”
轻飘飘的四个字，如鸿毛如柳絮，却正好砸在顾丽珠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往事如泉涌入心上，手上的力道再次松了松。
见有戏，顾姝继续装可怜卖乖巧，柔柔地道：“师姐，我不想杀人！”
顾丽珠深切地记着，这句话，是顾姝在第一次被迫执行任务时，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和她说的话。这是两个小女孩之间的秘密，决计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尤其是顾信之！
她还记得，下一句，顾姝对她说：“我们逃吧！”
如果，当时她与顾姝逃离了那个地方，如今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也许，不等出那间小黑屋子，她们就被顾信之逮住，接踵而来的便是漫无边际的折磨。或许，顾信之会直接杀了她们！
对顾信之的恐惧，令顾丽珠退缩了，并且在不断地说服顾姝，说服她接受任务，接受命运的安排，接受这一切不公平的际遇。
那时候的她，只想要活着！
活着？
她看着面前脸色趋近苍白的人，忽的一怔，五指也慢慢地失去了力气。
她想起曾经并肩而战的日子；想起这个小女孩，曾经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想起一起走过的那些深陷在黑暗深渊中的日子……
“嘭”的一声！
熟悉的枪击声音，在空阔的石室中回荡着，将二人的思绪都拉回了二十一世纪，浑身战栗了起来。
子弹从顾丽珠的脸旁划了过去，深深地嵌入了墙壁中。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大红喜服的墨言卿正站在石室的门口，双手端着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武器手枪，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放了她，不然下一枪就是你的头。”宝亲王的话是对顾丽珠说的，十分冷静，甚至还有些温柔。
但顾丽珠知道，这个人，说到做到。她利索地松开了顾姝的脖子，后者便靠着墙壁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顾丽珠看了看墨言卿手中枪，再看看顾姝身边的那一把，嗤笑一声：“王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把从小使枪的顾姝给骗了？”
“你们拥有的，只是先进的技术而已。”墨言卿一边说着，一边进入石室，枪是一直对着顾丽珠的。他走过去将顾姝拉了起来，安置在榻上，方继续说道：“管好你的时空客服，否则，本王会让你成为过街老鼠。”
顾丽珠看了一眼还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蛋小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王爷既然有这个把握，又何须用枪来指着我？难不成，王爷但真要和顾姝合作，然后被她卖了还帮着数钱吗？”
墨言卿示意顾丽珠在一旁的张椅里坐，自己也择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漠然道：“本王需要你们所掌握的所有先进技术，但你们两个都不足以让本王放心。”
顾姝此时已经缓和过来，盘腿坐在软榻上，好笑地看着墨言卿，“所以，王爷是需要我们两个，互相监督，以防止有人给出假的消息？你就不怕我们连个联起手来，把你坑了吗？”
墨言卿笑了笑，“没有你们的技术，本王照样可以达到目的；可若你们的身份暴露了，那么在昙国将无立足之地。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你们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至于你们二人联手，这样的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信吗？”
两顾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杀意。
顾丽珠曾经炸死顾姝，而顾姝也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两个人之间早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之势。
联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大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