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顾姝实在不好回答，“皇上，咱们来说说那张清单的事吧。”
墨子良抓着她的双手按在榻上，不许她乱动，说：“你别转移话题。姝儿，朕都问过芸儿了，昨儿你差点就把那碗堕胎药喝了，后来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姝瞅着那双漂亮凤眼，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说：“我不想说。”
墨子良彻底败给她了，叹了口气，“好吧，朕不逼你，但你要答应朕，今后再不许做这些傻事，不许再伤害自己。”
顾姝乖巧地点头。
为了能让皇后安心养胎，嘉囿皇帝命人将自己的暖阁腾挪出来，自个儿反倒去后头偏殿歇着；除了周嫲嫲外，又调遣了几个经验老道的姑姑前来服侍，制定皇后的一日三餐；又让莫怀恩每日来请平安脉。
安排好了这些，又让内务府赶制孩子的小衣，从出生到成年的，都要备上。还一备就是男女两套，因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整整三日间，休朝的嘉囿皇帝都在致力于计划孩子的将来，那模样，就像是得了世界最尊贵的宝一样虔诚。
整个皇宫，都震惊了。
顾姝每日要按照姑姑们制定的规矩起坐、进食，连喝口水都要人伺候着，生怕磕了碰了。要起来走动一步，便是在屋子里，那姑姑们也都前呼后拥。
三日间，顾姝觉得自己肚子里怀的不是娃，倒是供了个祖宗了。
她曾经试图和墨子良讲道理，“我这娃都还没影呢，皇上也太杞人忧天了。更何况，你忘了我会功夫嘛？脚盘稳，不会摔得。”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嘉囿皇帝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更何况，朕怎么知道，你不会再做傻事？有她们在，朕安心。”
毕竟自己是有前科的人，顾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莫大人说了一句老实话：“娘娘如今胎像甚好，若这样整日拘着，心情不畅快，反倒是不好了。眼下才两个月大，只消饮食上注意些，也便罢了。”
墨子良这才松口，让几个姑姑退到门外伺候去，但也吩咐了芸儿，要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紧了她家主子。
不必他说，芸儿也是要做的。
到了初三日，夜里，小肆姗姗来迟。虽然穿上了鹅黄宫装，但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细碎伤口，都是新添的。
顾姝忙问怎么回事。
小肆道：“年前七杀堂各个堂口遭到袭击，有些伤亡，倒也不严重。总堂主正在外头处理，让属下来告诉首领一声，让你安心养胎，不用管外头的事。”
顾姝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略平稳了一下心情，方问：“小七去刺杀顾丽珠，又是怎么回事？”
小肆低头，眼光闪烁，默了一会儿，才说：“七堂主听说首领被软禁，要闯宫来探个究竟，不小心闯到欣悦宫去了。”
“真的？”顾姝不怎么信，“欣悦宫紧邻清宁殿，与贞宁宫和冷宫都相距甚远，小七手上有皇宫地图，以他的身手，怎么会误闯的这么离谱？”
见瞒不住，小肆只得如实说：“七堂主说，首领被皇上冷落，皆因顾丽珠入宫的缘故。更何况，顾丽珠一心想要加害首领，有她在宫里，首领断然不安全。”
这个理由，顾姝倒是能接受，正色道：“告诉壮壮，我在宫里一切都安好，要他们顾好七杀堂，其他不用管。”又想起那张单子，忙让芸儿取了来，递给小肆看，“七杀堂遭到袭击，如果这张单子不是墨子良主动给我，而是被我发现的，会怎样？”
小肆虽然早知道了单子的事，但此刻见了上面详细列出的内容，也不由的心惊胆战。默默看了一会儿，方说：“若如此，自是会怀疑袭击和皇上有关，那么首领和皇上之间，就会越走越远了。”
顾姝点头，“此人用心之险恶，由此可见。”她将双腿盘坐在榻上，蹙眉沉吟着：“若真是如此目的，那么此人不仅对七杀堂了若指掌，更是知晓我和墨子良的关系，会是谁呢？”
小肆沉吟片刻，说：“会不会，此人的目的不在首领身上？若是撇开首领和皇上，束竹阁拿到了七杀堂的内部详情，而七杀堂遭到袭击，定要报复的。”
“如此一来，就能让这两个组织自相残杀，背后的人好渔翁得利？”顾姝接过小肆的话，脸色愈发沉重，“会是谁？难道是凤阁？”
“若说顾太后为了打压皇帝，令七杀堂与束竹阁斗，倒也说得通。可她知道皇上就是束竹阁阁主吗？”顾姝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小肆忙道：“总堂主说，这些事只是告知首领知晓，免得首领悬心，她在外头自会调查清楚的。首领当务之急，是要养好胎，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知道了，”顾姝也不想让她们为堂中的事操劳之余，还要为她担心，“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今我居住在鹤龄宫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你……”
她话还未说完，便有个小丫头跑进来，说：“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皇贵妃说陈贵人在宫里行巫术害她，已经把人抓到欣悦宫去了，说话间就要上刑呢。”
顾姝闻言，惊得从床上站起来，忙问：“皇上眼下在何处？”
小丫头回说：“偏生皇上同顾太后一道出宫去了，即便派人去通知，也只怕来不及了。”
顾姝忙让小肆取来自己的衣物，又让芸儿去备车，急急忙忙赶去欣悦宫。
那欣悦宫原是顾太后曾经居住的院子，地段好，宅子又大。自顾太后搬去太清院后，便空闲下来了。为了迎皇贵妃，顾太后令人好生翻修出来，那恢弘气势，丝毫也不比贞宁宫差。
此刻，前庭院子里乌泱泱地站了一堆的人，陈贵人当庭跪在石板道上，倔强地将身板挺得笔直。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绛紫衣衫，嘴唇都冻的发紫了，却紧咬着唇瓣，一声不吭。
在她面前堆了一堆木头，上搁着一个布娃娃，插着针贴着庚辰。
其两侧站了两个壮妇，身上挂着十八般刑具，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好似老鹰盯上了猎物，准备随时扑上去将其撕碎。
顾丽珠坐在廊下的贵妃小榻上，拥着白狐裘，吃着滚烫的茶水。身旁站着栀子及一众的小丫头。
待一盏茶吃完，她才搁下杯子，起身正襟危坐，朗声道：“本宫知道，你们都以为本宫是那样狐媚的人，迷惑了皇上，导致帝后不和谐。”
陈佳倩抬眼看着她，冷冷地道：“这么丑的布娃娃，臣妾做不出来，也不知道皇贵妃的庚辰。”
顾丽珠轻笑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了？”
“嫔妾不敢。”陈佳倩道：“皇贵妃焉知自己不是被人欺骗了，当做刀子来使？”
“陈贵人既如此说，可是知道究竟是谁欺骗了本宫？”顾丽珠问。
陈佳倩道：“不知。”
顾丽珠笑道：“既然不知，你却如此信誓旦旦，本宫又怎么知道，不是贵人为了替自己脱罪而欺骗本宫的？”她说着话，伸手搭着栀子走出，下了石阶到陈佳倩面前，“你又要本宫如何信你呢？”
陈佳倩无言可答。
顾丽珠笑了笑，目光往壮妇身上一递，说：“这样吧，这里有些刑具，若陈贵人都挨上一遍，还能坚持自己冤枉，那本宫就信了你。”
陈佳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冷笑着道：“皇贵妃让嫔妾跪在这石板上，已经开始用刑了。宫中可是禁止滥用私刑的，您就不怕皇上回来责罚您吗？”
“这个就不劳贵人费心了。”顾丽珠面上笑容一收，从一个壮妇腰上扯下一副夹板扔到陈佳倩面前，“这个木雕人像本宫原是很喜欢的，如果里头没有藏有本宫庚辰小像的话。既然一切都是从陈贵人雕刻的人像而起，那就从你那双巧手开始吧。”
“皇贵妃，”陈佳倩闻言更加骇然，浑身已经忍不住哆嗦起来，“您虽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可这宫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纵然嫔妾有罪，你也该报给皇后知晓；皇后孕中不许打扰，也该请顾太后来处置。”
顾丽珠垂眉看了她一眼,满眼冷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等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动手吗？”
两个壮妇听了，忙上前去，一个死死地拽住了陈佳倩的双手，另一个上夹板。
陈佳倩此生最得意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双手，深知皇贵妃为人，眼看着夹板在手，忙道：“是我，是我做的布娃娃！”
听到她承认了，顾丽珠脸上再次爬上笑颜，“早这么着，何苦用得着大费周章？栀子，将供状拿来，让陈贵人画押，然后发入死牢去。”
栀子便回去取了状纸和印泥来，两个妇人强按着陈佳倩的手，要她沾了印泥画押。还未按上去，听得外头一声：“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皇后带着一众后妃前来，人还未到跟前，便问：“这么大的事，皇贵妃怎可自己做了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