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家的人曾经打算买凶杀你，而且是两次！”顾姝也不知道怎么和墨子良说清楚这件事，“总之，他们的话不可信。”
见她如此着急，墨子良也正视起来，起身正坐。想着前些时候七杀堂那笔无故撤销的单子，心下了然。他沉吟着道：“有没有可能，是北漠人故意嫁祸？以此来扰乱我们的视线，阻止我们援救野狐家族？”
“这不太可能。”顾姝道：“如果是北漠人想要嫁祸，为何一开始不透露出买凶杀人的是野狐人，反而要等到现在才被发现呢？”
“眼下玉兰关开战，正是关健时刻。”墨子良微微蹙眉，“这个时候我们对野狐家出现了信任危机，势必会犹豫不决，乃至朝中方寸大乱。”
顾姝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上榻盘腿而坐，说：“若不然，先取消援救野狐家的行动，再观望观望？”
墨子良沉声道：“机不可失。如今玉兰关外必定是大雪，两军暂时打不起来。咱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要请王叔去试一试。”
“万一失败了呢？”顾姝问，“就算宝亲王真的是战神，他也是个人，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
“姝儿，你不了解王叔。”墨子良微微展颜，示意她无须担心，“他能从一场场杀戮中活下来，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若真是陷阱，他也一定能平安折返。”
“好吧。”顾姝妥协，毕竟墨子良说得对，她确实不了解那个活传奇一样的男人，更不了解北漠、野狐的事。她往后倒在榻上，继续瞌睡，“权当我没说过。”
墨子良却不许她睡，凑过去玩着她的辫子，问：“姝儿，你是怎么知道，有人两度想要刺杀朕的？”
顾姝心头一惊，刚刚涌起的瞌睡瞬间溜了个精光。刚才只顾着担心，全然忘记自己需要隐藏身份的事，直接给说漏了嘴。
现在怎么办？装睡呗。
墨子良却拿发尾在她鼻尖扫弄，笑说：“你分明醒着，又在装睡。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朕？”
顾姝被他搅弄的烦躁了，同时也有点心虚，睁眼瞪着他，赌气道：“总之我就是知道，皇上既然都不信我，又何必刨根究底的？”
墨子良道：“朕何尝不信你了？不过白问了一句，你动这么大气做什么？难不成，真被朕说中了？”他一副玩笑模样，翻身将顾姝双手擒住，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来，说：“坦白从宽，快快招来。”
大概是快到女人每个月那几天，顾姝总觉得今儿的心情格外烦躁，任凭墨子良抓着自己的双手，没好气地道：“是是是，我是有事瞒着你。我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恶贯满盈，双手沾满鲜血；我还来自别的世界，不是昙国人。你是打算看砍头还是灭族，悉听尊便。”
听她语气不像是玩笑，墨子良怔了一下，脸上笑容也苦涩起来。
他想起月色下的‘苏姑娘’，那眼中分明满是狡黠；她总是来去无踪，将自己藏于黑暗中。
他想起那个装着憨憨傻傻的顾二小姐，用天真烂漫的笑容，伪装着自己。
想起无数次，她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谎话；想起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她从来没有回应过他的感情，哪怕是只言片语，都不曾有。
见他不说话了，脸上神情也不大好，顾姝没好气地道：“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的。”她说着话，挣开墨子良，翻身靠里头睡去。
墨子良起身坐在榻上，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问出：“姝儿，你真的没有别的事瞒着我吗？只要你现在说出来，无论什么事，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顾姝心头突然一痛，双眸微张，淡淡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与不信都在你。”
墨子良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但真想和你做夫妻的。”
顾姝被他说得恼火了，坐起身来看着他，“墨子良你幼稚不幼稚？这些话你说给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好吗？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在利用我和顾太后作对，而我也只是想要借你这颗大树好乘凉。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而我也能暂时得到庇护之所，咱们保持这样的合作关系不好吗？非要故作深情演什么正经夫妻？装傻充楞我倒是会，煽情是真的挺恶心人的，实在做不到！”
顾姝觉得，自己现在的口齿越来越利索了，说话都不用经过大脑，这语速去做辩手的话，能拿三甲吧？
瞧，堂堂一国之君，都被她给说的一愣一愣的，压根儿没有反驳的余地。
墨子良曾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二人坦白的可能，那些可能中，包含了目前的情况。她破罐子破摔，将真心话全抖搂出来，一副任君处置的态度。
而他，却是哑口无言。
被逼无奈、利用、欺骗，都是事实，所以他无法开口，也不愿去承认。
他不禁在想，如果从一开始，她没有装傻，没有以‘竹先生’与‘苏姑娘’的身份相遇；一个是相府的千金，一个是年轻的帝王，简简单单的身份，那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两个人，能否像寻常夫妻那般，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欺骗着，伤害着，害怕着。
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子，没有精致白皙的皮肤，没有盛装浓抹，但那双眼，仍旧明亮。可里面，盛着他不忍见的视死如归。
他无法反驳，也不敢承认，唯有起身挪步，逃离那处。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很快又被阴风关上，“嘭”的一声，好像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吱吱呀呀”地作响，窗外贴墙而站的小七，心情很是复杂。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肯定会躲得远远地，省的知道这个令人心情很复杂的消息。
七杀堂上上下下都以为，首领取消天价订单，是因为找到了真爱。他们一直通过气，表示既然是真爱，不仅要祝福，还得身体力行地支持。
所以，伙食差点没关系，任务经费少一点没关系，哪怕是被江湖中人嘲笑也没关系。
只要首领幸福快乐就好。
结果呢？非但首领没喜欢上嘉囿皇帝，连嘉囿皇帝都在利用她？
两个人当中，就算有一个人是深爱的，那也还说的过去呀。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没有爱情，还有同情呀。
现在倒好，全剩下仇恨了。
他正想着，听见屋子里传来首领的声音，“你说说你们男人，凡事都要刨根究底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改了？让彼此保持一点神秘感，不好吗？非要撕破脸皮大家都不安生，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咋办了。”
小七从窗户探头进来，神色淡漠地道：“总堂主若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杀了嘉囿皇帝的。”
“皇帝肯定是不能杀的。”顾姝可不想一辈子呆在这没手机没空调没冰淇淋的地儿，“所以今儿这件事，你必须得保密。”
小七仍旧一脸淡漠，“首领能保证皇上不会说吗？而且总堂主观察力惊人，她很有可能看出来。”
顾姝挠头发，“我现在脑子死机了，你赶紧给我想个法子，总之皇帝不能死。”
小七眨巴眨巴眼，尔后不动声色地问：“首领，其实你是喜欢嘉囿皇帝的吧。”
“喜欢呀。”顾姝毫不迟疑，“人帅多金还权势滔天，换谁都喜欢。”
小七有点理解无能了，还未说话，外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是洪公公的声音传来，说：“娘娘，棠梨院出事了。”
顾姝赶到棠梨院时，小莲正在那处，吩咐人为钱鹃儿穿戴寿衣，准备棺椁及一应丧葬用品，各处也悬上了素缟。
不多时，韩宏亮来了，说：“老爷说了，一切从简，停灵三日后便下葬，届时他不来，一切由四姨太做主即可。”
小莲应了声，打发走韩宏亮，回首见顾姝站在门外梨花树下，又吩咐了下人几句，迎出来说：“昨日还好好的，才刚发现没了，雷公藤中毒。属下以为，下毒之人，需要暗暗访查，不宜打草惊蛇。故而才对外称是突发暴病，将其早早入殓。”
“你做的很是。”顾姝点头，随后又嗤笑一声，说：“说来也是可笑，她曾经想用雷公藤害我，如今自己反而着了别人的道。可真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小莲道：“她也算是个奇女子了，自打蔡虎的事出了之后，竟然安心养伤，每日不断吊嗓练腰，怕是想凭此再次博得老爷青睐。”
顾姝想起老人病中的那些话，苦笑两声。一个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舍得的男人，面对她的出轨，没有立时将她杖毙，还允许她在府中养伤，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
“罢了，好生葬了她吧，面子上也过得去些。”她叹了一声，“至于下毒的人，细细查访出来，不要轻举妄动，先告知我。”
小莲应声，顾姝也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