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凶手容易，可顾姝更在意的，是那人为何要杀胭脂？如果是因为胭脂说了梁颖的事，那是不是说明，暗中一直有人在窥探着他们？
可若不是为了梁颖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姝儿？”见顾姝没有应话，墨子良紧了紧她的手，“在想什么？”
“臣妾在想胭脂的死因。”顾姝也不瞒着，“之前府上发生的事，皇上多少应该有所耳闻。母亲的婢女欢歌被人囚禁多年，出现后便遭来刘敏的毒杀；如今胭脂不过提了些前尘往事，也无辜丧命。到底母亲的死，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沉默片刻，墨子良道：“府上发生的事，有一个人，应该最是清楚。”
“皇上是说父亲？”顾姝笑了笑，却是充满了悲凉，“在父亲眼里，我就是一个傻子，唯一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就是入宫为后，维持着他在朝中的相位。”
墨子良忽然停了下来，侧身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么在你眼里，你入宫为后，又是为了什么？”
终究目标，当然是为了回二十一世纪。
但这个理由，显然是不能搬上台面的。至于那些陈词滥调的场面话，她也懒得说了，“父命难违。”
这个理由，对绝大多数身不由己的女子来说，是铁打的借口，无可挑剔。
可墨子良仍旧不信。
古灵精怪堪比狐狸成精的苏姑娘，若是不想入宫，有的是法子推掉。
“不管怎样，你我都是夫妻。”这是墨子良，唯一占据的优势，“你若愿意，朕愿意出面问顾相爷。”
有人帮忙，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过，顾姝却没抱多大的希望。
顾昀和顾太后是兄妹，这二人抱成团，墨子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二人正相对无言，那厢小肆成功破开了洪松与芸儿的阻拦，上前来说：“奴婢悄悄查看了胭脂的尸体，是被毒死后吊上去的。”
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顾姝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墨子良的手，“连小肆都能看出来的死因，那仵作却查验不出来，看来，知府衙门的水也很深呐。”
几人往小花园的凉亭行去，日光慢吞吞地从山头漫出，远山近楼皆染金黄。芸儿眼明心亮，早已命人捧了茶点来。
“这里是相府，那仵作岂敢胡言乱语？”墨子良饮着茶，漫不经心地道：“朕觉得，此事的症结还在相爷身上，只是，”
他话音一顿，抬眼看着顾姝，心生不忍，“有些真相，总是残酷的。知道未必比不知道要好。”
道理，顾姝都懂。可懂是一回事，要去理解并完全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更何况，她曾经答应过小顾姝，会替她母亲报仇。若是刘敏并非害死梁颖的凶手，那么她的复仇就还没有结束。
“皇上头前说，淮阳辣条事件是由于劣质原料引起的？”她很明显地转移了话题，“这个责任，便该由那些商户承担？”
“是。”墨子良长眉微微一挑，“只不过，他们事先得到消息，已经跑得不知所踪，即便是朝廷，现在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顾姝装模作样地道：“要躲过朝廷的追杀，最好是寻求江湖上的帮助。也许，他们此刻正在哪个江湖豪侠的庇护下，逍遥快活呢。”
墨子良的心里，此刻有点五味杂陈。他实在没想到，顾姝会这么痛快地把‘竹先生’出卖给他。如此一来，她为‘竹先生’跳楼，又算什么？
“束竹阁与凤阁是江湖两大巨头，朝廷拿他们也无可奈何，甚至许多地方还要仰仗他们。那些商户要寻求庇护，自然会在他们两个中选择一个。”墨子良也开始信口胡诌，“姝儿以为，他们会选择哪一个？”
顾姝当然不会笨到直接开口说人在束竹阁，只说：“这个就要看皇上对他们的了解了，臣妾也不过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头而已。”
早知道她说谎技术一流，墨子良丝毫不觉意外，神态轻松地配合着演出，“既如此，朕会留意他们的。”
顾姝在心里小小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既然以‘苏姑娘’的身份要不到人，就由朝廷出面，就算竹先生不乖乖交出人来，也要费一番思量了。到时候，束竹阁与朝廷交涉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浑水摸鱼。
两人正沉默之际，却见一绿衫红裙的女子领着个丫头缓缓前来，正是小莲。
新婚妇人，难免会露出娇怯的神色来，小莲入亭见帝后，却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不像是渔家女出身。
墨子良颇为好奇，盯着小莲看了半晌，方示意她免礼起身。
顾姝则表现的十分亲昵，起身拉着小莲坐下，扯出一副憨憨傻傻的表情来，“幸好有莲姨娘在父亲身边伺候，否则，钱姨娘这一病，还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呢。”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顾府和万府这样的侯门重地，哪怕是天大的事，也得风淡云轻地当做芝麻绿豆的小事。至少，外头传扬起来，决不能说顾相府的三姨太在外养的汉子与万府的妾侍偷欢。
所以，钱鹃儿，只能是病了。
小莲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能够留在老爷身边服侍，已经是小莲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敢再奢求其他。”
顾姝拍着小莲的手，笑的像个傻子，“哪里的话，今后父亲可要托付给莲姨娘了。”
墨子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问了一句：“钱姨娘可曾习过武？”
小莲微微一笑，“幼年时曾随家父学过些拳脚傍身。”
“怪道朕瞧着莲姨娘走路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倒是和小肆有几分相似。”墨子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小莲脸上笑容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抽出娟帕擦了擦嘴角，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小肆原本立在亭外的，闻言也是满面惊愕，抬头望向嘉囿皇帝。
顾姝搭在桌上的手轻轻地一颤，下意识地捏紧。
墨子良视线转悠着，将三人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心下了然。看来，这个小莲，多半就是顾姝安排进府的了，这就解释得通，为何身在宫里的她，会对一个小小的丫头这么感兴趣了。
“朕有点饿了。”面对满桌的糕点，嘉囿皇帝如是道：“这些糕点也吃腻了，不知道皇后还有何新鲜的小吃？”
见他自个儿将话题带过去了，顾姝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混账皇帝，眼睛真毒。连她都没看出小莲和小肆走路很像，他才见了一两次面，竟然能看出来？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二十一世纪有而昙国没有的零食？除了辣条和薯片外，还有什么是方便做的？
方便……面？那可是速食界的领军食物，试问哪个上班族面对夺命连环加班时，不是左手泡面右手咖啡的？
“臣妾倒是又想到了新奇的吃法。”不管怎样，能应付这混账皇帝，也算是一大幸运事，“将面条煮熟油炸晒干，做成干的，要吃的时候，拿开水一泡就可以了，省时省力，行军打战必备呀。”
墨子良表示怀疑：“这个又是什么？”
“速食面。”为了不让历史发生混乱，顾姝果断地为方便面换了个名儿。
“听这名字，和辣条是亲戚？”墨子良满脸嫌弃，“还是为龙好听一点。”
“呵呵。”顾姝报以傻笑。为龙是好听呀，不然的人家怎么卖得那么好？
墨子良起身，牵起顾姝的手，“走吧，朕也来帮忙。”
当天的正午，琉璃院的小厨房，十分热闹。
“盐放多了！加水！”这是顾姝的声音，
“这个还没熟你怎么捞起来了？”
“天呐，你这擀的什么，这么粗的面条，用来上吊吗？”
“行了行了，让开让开，这一锅滚油你凑这么近干嘛？不怕被烫破相吗？”
作为被吼的对象，墨子良觉得十分委屈，“朕生平第一次进厨房，你就不能对朕温柔一点吗？”
顾姝表示：“你出去吧，让芸儿和小肆进来帮我。”
嘉囿皇帝默默地蹭到厨房门口，打开门，冲着两个小丫头伸出了五个指头。
二人不解。
洪松心领神会，“皇上的意思是，如果二位姑娘这个时候离开，每人五十两银子。”说完，又赔着笑脸问：“皇上，老奴理解的可对？”
墨子良点头。
小肆和芸儿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朝皇帝行了个大礼，随后转身离去。
墨子良当即提高了声音问：“洪松，芸儿和小肆哪里去了？”
洪公公看着刚刚走到院门口的两个小丫头，强忍笑意，说：“二位姑娘先前就出门去了，也没说去哪里，听说好像是要到梧桐苑帮忙。”
墨子良回头望着在灶台前忙碌的顾姝，满脸无辜，“她们不在。”
“等会儿在再和他们算账！”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一百两银子卖了的顾姝，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冲门口的嘉囿皇帝喊道：“火太大了，将柴退些出来。”
“好的。”墨子良心里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