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一行没有离开宁康，而是被安排在附近的宾馆。
秦羽可推开韩所长办公室的门，他人站在窗前抽烟，闻声回头看眼，转身走回来，故作寻常的谈笑道：
“家里的事都料理妥当了？”
秦羽可拉来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都办好了。”
谁也没说话，静了会儿。
韩所长也觉得尴尬，笑呵呵的找话题，“你母亲身体挺好吧。”
秦羽可说：“她挺好的。”
又是一阵无言。
韩所长抽完一支烟，又拿出一根，擦了几次打火机也没点燃。忍着烦躁的情绪又去抽屉里翻找。
“韩哥，”
“……”
韩振环抬起头，眼白已有血丝，眉心也紧紧的锁出两道深深的纹路，这是秦羽可自打来宁康后，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焦虑。
“有问题吗？”
这话，问的含糊，但听得明白。
韩振环顿了半秒，又拿起桌上刚才没打着的打火机，再次按下时，红色的火苗燃起。
秦羽可没着急催他，看着他点燃烟，又抽了两口，才说：
“吃了这么多年银行的饭，能没摔坏碗的时候。”
一句话，秦羽可就明白了。
“再有三两年我就退休了，谁承想到最后要晚节不保了。”
办公室安静，只有他指间的烟袅袅升腾，盘旋散尽。
“可我现在……”韩振环又狠狠抽口烟，“我不能丢了这饭碗。”
秦羽可明白他的处境，妻子大病初愈，每个月要维持药物的开销，如果他没了工作，这个家就彻底没支柱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你没问题，”韩振环不敢看秦羽可，“但总行明摆着就不想放过我们所，不管我们俩谁，肯定要被交上去一个。我……我真不能……”
余下的话，韩振环不好意思开口，他张不开这个嘴，但秦羽可听得明白。
她没有接茬，坐了会儿就走了。
王经理给了时限，下周一他返回总行，把调查结果上报。
下班后，秦羽可去附近的蔬菜市场买菜，一个人吃不用买太多，刚准备走竟碰到了韩所长的老婆。
“小秦。”
秦羽可闻声转头，“嫂子。”
“你也来这买菜。”林雅琴拎着两手菜朝她走来。
秦羽可回：“这超市的菜新鲜，我平时就在这买。”
林雅琴说：“正好碰到了，今晚你就别做了，去我那吃。你看，我还买了鱼。”
面对林雅琴的热情邀请，秦羽可心里五味陈杂，她应该还不知道所里的事。
“不了嫂子，今天的菜我都买了，不做不新鲜。”
林雅琴是实心实意的想请秦羽可去吃饭，“菜放冰箱里，一天还是存的住的。”
“下次吧嫂子。”秦羽可婉拒，“晚上我老公可能回来。”
秦羽可的情况林雅琴听说过，也就没在坚持。
俩人又聊了些家常，才分开。
回到家，秦羽可脑子里一直在回想林雅琴的样子，她人比上次看更消瘦了，脸色也差，而韩所长的话也时刻提醒她，嫂子的情况真不能没了他这个支柱。
蒋遇从值班室出来往休息室走，路过护士站时交代句，“有事儿去休息室喊我。”
值班护士笑道：“又给嫂子发视频？”
蒋遇笑了笑。
进了休息室，几步走到床边坐下，秦羽可的对话框处于置顶状态，点开视频请求很快接受。
屏幕上出现蒋遇的同时，她便笑了，只有他能一扫阴霾，也只有他能给她心灵慰籍。
“你上班呢？”
“嗯，今晚夜班。”
秦羽可靠着沙发，懒洋洋的，“老公，”
“嗯？”
“要是有一天我没工作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蒋遇笑着说，“我养着呗。当初也不是国家统一发放的，自己找的不自己养？”
“你可是国家发给我的，呵呵……”秦羽可笑嘻嘻的，可笑着笑着她慢慢的收了笑意，“我说真的。”
蒋遇也郑重的回她，“我也说真的。”
秦羽可抿下唇，静了两秒说：“上面派调查组来了，意见也给了。”
“怎么说的？”
“嗯……”秦羽可深吸口气，“我没问题，”不等她说完，蒋遇替她高兴，“恭喜，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事情没完。”
“你没问题还有什么没完的？”蒋遇不明所以。
秦羽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我们所一直都是全行里业绩排序比较差的储蓄所，一年之内储蓄额突飞猛进，自然影响某些人的利益，不知道动了谁的奶酪，现在总行下来的意见不管是谁，肯定要抓一个做典型处理。”
“你没问题，还怎么抓典型？”蒋遇问。
秦羽可说：“我没有，可储蓄所里还要其他人。”
蒋遇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说韩所长？”
秦羽可点点头。
“他也被调查？”
“嗯。不过，他跟我的情况不一样，调查组给他两天时间考虑，周一给上面答复。”
蒋遇说：“你们总行的领导挺聪明的，等着自己交代。不是手里没证据，诈韩所长呢吧。”
“我开始也这么想的，可总行的意思是不管是谁，肯定要抓一个做典型。”
“……”
蒋遇几乎是瞬间抓到秦羽可话里的意思。
“他们想逼你自己去做典型？”
“应该是。”此时，秦羽可的心情也复杂。
蒋遇肯定是相信秦羽可的，所以在问题发生之初，帮她筹谋，为她铺路，找严政逍查漏洞，驳举报信上的证据。
“韩所长也挺不容易的，他老婆癌症，术后每个月都要服药，要是他被银行开除，谁支撑整个家庭，他老婆怎么办？”
蒋遇说：“那没办法，谁让他犯错误了。”
秦羽可默了默，“……但他不能有事。”
“小羽毛，”蒋遇看着她，“你不是想替他担着吧？”
秦羽可没说话。
“你怎么替他担？”蒋遇恼火，“又不是你做的。”
秦羽可看出来蒋遇生气了，“你先别气，”
“我能不气吗？”蒋遇站起来，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秦羽可不说话，这还是蒋遇第一次跟她生气。
“你怎么不说话了？”蒋遇又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我只是跟你说目前的情况，也没说决定什么。”秦羽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