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有多长，秦羽可用三个半月来体味。
习惯了黑暗，不再下意识的去开灯，手代替眼睛，去看去感觉，走路会默记步数，周围的环境被她在心里绘制图。
她用两个小时熟悉新环境，记住了从床到窗需要五步，到卫生间需要十六步，到门二十三步。
门开了，有两个人走进来。
秦羽可听出其中一人的脚步声，她坐起来。
“今天是你生日，”蒋遇说。
秦羽可撑着床下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借着走廊的灯，蒋遇将蛋糕盒打开，可爱的草莓蛋糕，插上一支粉色的蜡烛。
打火机响起，蜡烛燃起。
蒋遇捧着蛋糕走到秦羽可面前，眼前火光晃动，像太阳般刺眼。
她听到他说：“小羽毛，生日快乐。”
秦羽可咬住唇，眼睛里漫起一层薄雾。
“许个愿吧。”
警官在旁边看着，蒋遇的确没说一句有关案件的话题。
秦羽可嘴唇瑟轻颤，蒋遇又笑着说：“没有愿望吗？”
“……”有啊，愿望太美好，许了也不会灵的。
“试一下，也许真的会实现。”蒋遇鼓励她。
秦羽可闭上眼，几秒后，又睁开。
“吹蜡烛。”
她奔着火光的方向，轻轻一吹。
蜡烛熄灭了……
房间瞬地陷入黑暗，蒋遇趁机拉住她的手，用力握住，秦羽可也在用力回握他。
“我走了。”他说，“记得吃蛋糕。”
秦羽可轻轻嗯一声。
蒋遇把蛋糕放在床头柜上，与警官离开。
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声：“蒋遇，”
蒋遇顿住，回头。
“……别等我了。”
蒋遇却笑了，“可我只想等你。”
说完，他关上门。
秦羽可坐在床边，拿起叉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脑子里忽然又回忆起那天……
他说：很甜的。
今天的，也是很甜的。
一夜过后是晴天。
严政逍带着授权委托书来到医院，当被告知母亲已经签署授权协议后，秦羽可却拒绝了。
“为什么？”严政逍问。
秦羽可说：“我不需要辩护。”
“为什么？”严政逍接连问了两次相同的问题。
病房里没有警官，只有两人。
秦羽可说：“我认罪。”
严政逍脸色惊变，“……你再说遍。”
秦羽可漠然的垂着眼，毫无生气，“我认罪。”
严政逍看眼门口，压低声音，“你知道这么说，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秦羽可点头。
严政逍有些气恼，不怕官司难打，就怕当事人放弃。
她自己都不想活了，你就是给她喂仙丹也回天乏术。
严政逍调整下，心平气和的问：“现在这里没其他人，你心里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作为你的律师，我对你有保密义务。”
她却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想活了？”严政逍问她。
“……”她沉默不语。
“好，那我问点实际的。”严政逍解开西装两粒扣子，“廉景是你的同伙吗？”
她答：“不是。”
“你同伙是谁？”
“我不能说。”
“钱在哪？”
“不能说。”
严政逍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按了按，说：“你当警察和法官都是傻子？你随随便便认罪这案子就结了？别忘了，这案子可死了五个人，还有一千两百万的巨款下落不明。找不到凶手和钱，这案子就没完那天。”
秦羽可默不作声。
病房寂静，严政逍让她自己消化下刚才的谈话内容，希望秦羽可能主动配合。
须臾后，严政逍说：“这案子的证据原本就对你不利，如果你不配合，等着把老底坐穿吧。”
她清清冷冷的表情，明摆着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看得严政逍心急却也无奈。
“今天就到这吧，你好好休息。”严政逍收拾文件资料，今天没有拿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秦羽可听到关门声后，深吸口气。
吃过晚饭，秦羽可按下手表的报时功能，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秦羽可拿着手杖，往外走。
病房门打开，秦羽可走出去，“警官，我想出去走走。”
秦羽可在警官的陪同下，来到医院对面的湖心公园。
此时，公园中心有几波跳广场舞的队伍，还有跳绳、玩鬼步舞的。一侧的空场上坐落着巨大的充气儿童城，大人围了一圈，看着里面玩耍的孩子。整个广场热闹、熙攘。
她沿着盲道漫步，迎面来的人看见她手里的盲杖，纷纷避让开。
日落月起，景观灯照亮目及之处。湖心中的亭子安静的如少女，湖面被风卷起的层层涟漪似少女的裙摆，晚景如画、人间烟火。
盲道渐渐融进人群深处，警官一直跟在秦羽可身后，突然涌过来一群人，把两人冲散了，警官立刻警惕找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毛衣，带着黑色绒线帽，放在人群中辨识度不高。
警官焦急的踮起脚尖大喊，“秦羽可……秦羽可……”
无人回应，周围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警官拨开人群，满颜焦急，朝她消失的方向跑去，“秦羽可……秦羽可……”边找边喊。
找了一圈后，警官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寻求支援，便看到站在路灯下人。
他大步走过去，“你上哪了？”
秦羽可说：“刚才人多，我被推着走散了，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姐送我回来的。”
警官审时度势的上下打量她，“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往回走。
回到病房，秦羽可简单洗漱下，掬捧冷水抹了把脸，镜子里朦胧的像隔着浓雾。她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老样子。
严政逍第二次来见秦羽可。
一进门，他怔了下。
秦羽可穿着一身白底浅蓝色条纹病号服，面色很淡，嘴唇几乎无血色，看着病弱又安静。
“考虑的怎么样？”他开门见山的问。
“严律师，能请你帮我个忙吗？”秦羽可终于开口了。
“可以。”严政逍把公文包放下，“请讲。”
秦羽可从枕头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严律师，我现在不能打电话给我妈妈，请你帮我把这张银行卡给她，动迁下来的拆迁款扣除买房子和装修，就剩下这八万了。”
严政逍接过，“可以。”
“房子的房照在衣柜的底层，奶奶出院后，让她把老两口接过来住吧。”
严政逍越听越不对劲。接下来秦羽可站起来，门口也出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影。
秦羽可说：“我已经跟门口的警官说了，我认罪。”
“你——”严政逍气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