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清灵想了很多关于她的片段，想起无处不在的监控，想起她眼中死气却又神秘的光芒，可想的最多的，赫然是在赵珊珊的宴会上，她穿着银色的礼物，站在树下，隔着百米的距离跟她通话的场景。
那是辛清灵第一次察觉，原来她这般美。
她想起那个夜晚，辛梦凡的声音在话筒中坚定又决绝：“没有他，我永远是淤泥里最腐烂的那朵花，你有权利选择你的生活，攀你的高枝，我们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永远不要用你的目光去评判我的生活。”
如今想起这句话，再去看躺在面前已然没有气息的人，她忽然很想问，真的不后悔吗？
原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大姐，”她抚着她的眉眼，轻声说，“我给你敛葬。”
霍启睿没说什么，揽了揽她的肩。
从太平间出来，她情绪有些怏怏的，轻声道：“我想把她葬回家乡里，可是我不确定她家乡的地址，只是听艾巧提起过一次。”
她想着，是要去打听打听辛梦凡的家乡呢，还是直接葬在肃城好了。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迟迟没等到霍启睿的回复，她扭头回去看一眼，见他一只手抵在额头上，身子斜斜靠在墙上，脸色很是不好。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吓了一跳。
霍启睿闭了闭眼睛，“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头疼？还是伤口疼？”她着急。
霍启睿盯着她眼里的显山露水的担忧，笑了笑：“大概是真的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他又闭了闭眼睛。
他刚才又眼前发黑了。
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久了许多。
最后甘爱并没有直接来医院见辛清灵，而是跟辛清灵约了后天见个面，大概是知道爆炸案刚发生，免不了要走笔录和后续的一大堆事情，她约的时间，显得挺体贴的。
辛清灵的情绪却不太好。
尽管医院体恤她，尽量地给她调了班，但一家子两个人住院，实在是很难让人能高兴得起来的事情，她照顾了小的，又生怕冷落了大的，照顾了大的，又冷落了小的。
当然，她会有这种认知，完全是因为一大一小在抢她的事情上，当仁不让。
“爸爸，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姐姐是我的。”小的说。
“她是我在户口本合法写名字的老婆，不照顾我照顾谁？睡你的觉去。”大的说。
然后，大的小的一起瞪着她，等她选择——照顾谁？
“咳咳……我还是去看看其他病人吧。”
从病房里逃出来，辛清灵依然情绪郁郁，胸腔好似盘踞了一大股浊气，堵得她没办法正常呼吸。
她走到楼下小区花园里，坐在凉棚上，年后的气温回升，风倒不怎么冷，凉意还是有的。她摊开掌心，手心上躺着一个小小的U盘。
这是昨晚陆意远拿给她的。甚至可以说是悄悄拿给她的。
“阿辉身上搜出来的，本来以为里面装着戴承天的交易证据，但没想到……毕竟你是当事人，看不看，决定权在你。”
U盘里，有一些东西，是关于她的。
早在戴承天确认计划改变的时候，他就给了阿辉一笔钱，让阿辉先行离开，至少在自己死后，总算能有个人给他立碑。
顺便，交代了后事。
其实也没什么交代的，戴承天跟辛梦凡闹翻之后，说得上是真正的无牵无挂，剩下的，只有自己的一堆证据和烂掉账目了。
阿辉跟他出生入死多年，他自然为阿辉留了一手，将一部分关键的证据拷贝到U盘上，用的是他们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密码。除了证据之外，他还给阿辉留了一张银行卡，钱是干净的，投在基金里了，长期收益，足够阿辉下半辈子的生活。
还有一份便签文件夹。
便签文件夹里的东西，就是跟辛清灵有关的东西。
陆意远给她的U盘，当然不是戴承天的那个，而是这一份文件夹单独拷贝出来的，毕竟U盘是证物之一，不能外泄。同时怕霍启睿会多想，所以没告诉他。
“内容我们已经检查过，基本跟案子无关，这个U盘，你可以自行处置。”他这么说。
辛清灵没决定好看不看。
不清楚会是什么内容，所以显得万分忐忑，万分为难，小小的U盘攥在手里，千斤重似的，压得她手腕僵硬。
想了想，终究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的OTG功能，将U盘插进手机。
十分钟后，她将U盘取出来，放回包里。
……
跟甘爱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
定的地点是医院附近的餐厅包厢，辛清灵要照顾一大一小，没办法提前到，算是踩着点到的。甘爱已经在等她了。
“辛女士，您好。唐突约见你，希望你别介意。”
她摇头：“没事的。”
两人坐下。甘爱将菜单递给她，“我刚看了一下，这家店的鱼做得十分出色，所以自作主张点了一份。你有没有喜欢的菜品？这里的面点听说也很不错。”
辛清灵意不在吃饭，但也没客气，随意点了两个菜，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之后，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甘爱笑了笑，有些抱歉的样子：“真的很不好意思，通过莫先生把你约出来，挺没诚意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约见你的这件事上，我有点怂。”
辛清灵愣了愣，不确认地重复：“怂？”
“上次给你做完采访之后，我回去搜查了大量你的资料，包括网络上的一些流言……”甘爱看着她，眼神挺诚恳的，“让我们网民公认的‘最美医生’挖开伤疤暴露在公众面前，我个人感觉到十分不安。”
“啊……没关系，你的报道我看过，写得很客观，没有哪里让我不舒服的地方。”
甘爱细细看她的脸色，确定她没有排斥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
“甘记者，你跟莫景龙……是朋友？”
好几次在莫景龙嘴里听到甘爱疯狂追求他的言辞，辛清灵虽然不太相信，但难免还是有点动摇。这甘爱，看起来挺职业女性的啊，能对莫景龙那种少年郎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