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吱声。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两个成年男女在互相对望，目光里尽是波涛汹涌，没有一个退让，都试图说服或压制对方。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歇地响着。
陆明翰有时候觉得苏沐颜这个人简直固执到极致，他以前认识的女人没有比她的性子更烈更固执了，偏偏他又拿她毫无办法。
手摸到身后拿出缓缓手机递给她。
苏沐颜一把抢过来，给白芊芊再次拨去了电话，确认了一会儿就去工作室才将电话挂断。
收起手机，苏沐颜已经站起来往楼上走去了。
陆明翰的视线像是有粘性一样，一直粘在她身后。
过一会儿，她走下来，已经换了全新的装束。
对上他阴翳又无奈的眼神，她的唇边溢出了一抹笑意，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欠揍的说道：“就喜欢你这个恨着我却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陆明翰冷着一张脸，郁闷到了极致。
“好好照顾自己！”他深深地看着她，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却被他说出了一种威胁感觉。
这是他的风格，苏沐颜知道，因而不恼反笑了起来。
“我会的。”
她走出几步，顿了一下，又返回来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亲得很认真，回答的也很认真：“我会的，放心吧。”
某个男人在目送她走远，抬手抚了抚唇角，那里还有温度，不由低低笑出声来。
苏沐颜前脚刚走，陆明翰不久后安排好了木木，便出发去公司了。
今日的陆总很是奇怪，一向严肃冷漠的陆总居然在会议桌上笑出声来。
叶薇安更觉得瘆人，过来他办公室报告事情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昨晚他打电话问她的那些事，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尴尬。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说：“陆总，这是这个月的报表，请您过目，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他翻开仔细看了又看，才落笔签字
一切与往常没有差，叶薇安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陆明翰根本不会尴尬，全场尴尬他都不会尴尬。
昨天苏沐颜被陆明翰带走之后，白轩又陪着楚惜喝了不少，直到深夜，两人已经是醉得不行了。
今晚，楚惜在家和酒吧之间纠结了好久，最终又是选择了后者。
“大美女，你今晚怎么来这么晚？”吧台的人对她已经很熟悉了，抹着杯子，看到她探出一个头，便立刻打招呼。
“你家老板呢？”
小李怒了努嘴：“喏，一如既往。”
楚惜循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那里坐着一个男人，正在沙发上喝着酒。
她走过去坐下，兴致不高，却在靠近他时猛地笑了起来，身子紧挨着他坐下：“又在品什么好酒呢？”
殷醉一僵，缓缓将她推开，“注意点形象，别连累我一个开酒吧的。”
殷醉是楚惜的大学同学，回国后两人一直有联系，是一个嗜酒如命的男人。
没人陪的时候，楚惜才会来殷醉的酒吧，她一般不想过来，因为喝的不尽兴，殷醉不让她喝太多。
她懒得理会，嘟囔了一句“迟早喝死你”，就往舞台上走去了。
殷醉抬头望去，端着酒杯，姿势悠闲，就等着一会儿看她如何发飙。
楚惜准备去拿起自己常放在角落里的吉他，却翻箱倒柜都没有看到那把熟悉的吉他。问了正在唱民谣的乐队，他们也说没看到。
楚惜在大学的时候兴趣繁多，且每一项都做得很好，吉他弹唱便是其中之一，她有一把吉他放在殷醉这里，每次来的时候，只要想唱，就上去唱个痛快。
“小李，我的吉他呢？”问了吧台的人，语气略微不善。
被点名的小李望了望台下的殷醉，发现他的目光也望着这边，便沉默着继续擦杯子。
楚惜气势汹汹地朝殷醉走去。
本来今晚心情就很不愉悦，甚至可以说是压抑，吉他不见了，这事在平时本没那么严重，但此刻就像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是你扔了？”双手叉腰站在殷醉面前，她还在压着自己的情绪。
他坐着，她站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却不慌不忙地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摇了摇头：“不是。”
“被人……不小心拿走了？”
“不是。”顿了一下，他再次摇头：“是被人拿走，但好像是有意的。”
“什么意思？”她开始有些不耐了。
殷醉用下巴点了点桌上放置了有些日子的金卡，淡淡道：“这张金卡应该足够你在酒吧这一辈子的花销……也足够买下你那把破吉他了吧。”
他的语气很平缓，如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加慵懒随意，就那么静静地瞧着她脸色的变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波动。
楚惜一把捞起那张卡，尾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那是她在某个情人节的时候，白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又被她退回去了。
她的手用尽了力气攥紧，像是要把卡直接拗断。
下一秒，她狠狠将金卡甩向别处，一句话也没说就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碰到了经常一起喝酒的老熟人，后者想要将她拉住，却被她愤怒地推开了。
那人只感觉莫名其妙，以为是殷醉惹到了：“你把她怎么了？”
她只是想找她拉住聊聊日常。
殷醉低头喝醉，昏暗灯光下只看得到他侧脸的轮廓，煞有其事道：“我好像不是那个能够惹怒她的人。”
夜色迷蒙，晚风刺骨。
一辆车在豪华别墅外停下，随即女人打开车门走出，“砰”地一声，车门又被重重关上，在开与关的力度上，足以体现出车主的愤怒程度。
白轩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办公，听到这关车门的巨大动静，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白轩，你是不是玩得很开心？”楚惜进门就甩掉了八公分的高跟鞋，一脸兴师问罪地姿态。
男人的目光依旧放在电脑上，语气冷得彻骨：“请明说。”
“你把我的吉他拿走，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吗？放了一张金卡在酒吧，想显摆什么呢？”
她步步紧逼，看着他闲适的姿态，一股早已蔓延全身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事实上，俩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无数道裂缝，修修补补，有一天还是会断裂。
闻言，白轩敲着键盘的手一顿，随后缓缓将电脑收好放到一旁，抬头便对上楚惜的双眸，俩人都没有退让一步。
“楚惜，你当自己是谁，这是在向我兴师问罪吗？”
他双手环胸，身子往沙发上陷进去。回答依旧不痛不痒，可眼底却是隐着一层阴翳，沉暗得更加幽深。
“你凭什么？凭什么莫名其妙地用物质打发我？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一字一句，语气缓缓话语却逼迫。
从昨天喝醉之后，白轩将楚惜送回家，他趁着她喝醉，谈了婚姻问题，大吵了一架，之后便没有关系了。
楚惜骄傲却也纠结，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很多事情想要……却又不想要。
闻言，白轩摘下眼镜，眯起了眸，也是动了脾气。
徐徐起身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面无表情，语气却寒得刺骨：“凭什么？就凭你明明跟我在一起，却总爱瞒着酒吧喝个烂醉，还总跟你的老同学殷醉见面！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做，那为什么我不跟随大流物质化你呢？”
“啪——”
话到这里，一阵清脆的巴掌声随之响起，声音在寒夜里越发清晰刺耳。
“白轩，这个巴掌是为你今天所说的话付出的代价。”楚惜气到身体发抖，眼圈已经微微泛红。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侮辱她，也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的侮辱会有心酸想哭的感觉。
白轩伸手抚上被巴掌扇过的那边脸，舌头顶着腮帮部分，刺痛得他皱起了眉头。
楚惜见他勾唇笑起。
她极少见他笑，尤其是此时这种几分冷和艳之意，却又愈发让人从心底的最深处生出一股毛骨悚然，幽深地嗤笑：“代价？你知道什么事代价吗？我们在一起有些日子了，我向你求过多少次婚，可你却从来没有给过一次肯定的态度，你说，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出代价两个字？”
楚惜瞥见那男人眉宇间的蔑笑，英俊冷静，深眸暗沉，薄唇微扯，字字清晰：“楚惜，你一个自私到从不会爱人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趾高气昂？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对你做出点什么？”
她对上那深寂的眉眼，眸色冷漠，竟从心底溢出些微妙的畏惧感。
苏沐颜曾说过他很温文儒雅，可今日看来，倒像是一个被火烧到脚底的雄狮，阴戾得令人恐惧。
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他的身后自着某种凛冽的气场，楚惜却一度感觉到很烦躁、很愤怒。
从他身边经过，走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又顺势坐到沙发上，这一系列动作倒让她冷静了几分。
“没错，我是答应跟你在一起，你跟我求婚的时候，我每一次都没有做好准备，但我今天确实也挣扎过，但是……”
她气弱地顿住，对于婚姻她恐惧到了极致，心中的结越来越紧，直到现在想要打开就越来越难了。
他瞳眸一怔，随即低低嗤笑，低沉的语调颇有几分玩味、几分嘲讽：“但是你还是想过这样日夜混迹酒吧的女人，是吧？楚惜，你别作死！”
脑海中划过当时她在殷醉酒吧里喝醉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殷醉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他真的不敢想象。
那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明面上是老同学，实际上却表里不一，人模狗样。
闻言，楚惜皱着眉头，瞪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愤怒。
白轩微微撩起唇，颀长的身形，影子将小小的她笼罩住，长腿缓缓踱过来，不紧不慢的，却透着诡异的邪，身子覆上了她……
“既然改不掉，那我让你尽兴。”
今夜没有星星，外面下起了大雨，连天气都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