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把车开得这么快，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忐忑过。
从市中心到城外那家会所只用了二十多分钟。那是栋依山而建的奢华建筑，转过一个弯才看清屋檐一角。更像是个私家花园，藏身在山林里低调得生怕外人知道似的。
我把车停在有着巨型罗马立柱的大门外，车门一开，李永泽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垂丧的一张脸。
“李哥。”我快步迎过去，问，“找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事？”
“不错，还挺准时。”李永泽没直说，瞥眼手表伸手搭上我的肩，带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语速飞快，“我也是听个哥们无意中提起，说予城在这儿，才想着叫你也过来。我是觉得吧，这事不能不当一回事。你跟予城都是我朋友，我看着你俩走到今天，辛辛苦苦也挺不容易。感情的事谁能没个磕磕碰碰?有问题大家可以坐下好好谈嘛，就算相处不下去，好聚好散也总好过两败俱伤，伤了谁都是伤你说是不……”
李永泽自顾自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发了一大通无名感慨。
我心里七上八下，顿住脚步伸手拨拨发丝:“李哥……你这话，我怎么不太明白?”
他斜眼看看我，摸了把鼻子:“傻妹妹，你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前两天我约大伙出来聚，本来是想联络联络感情。好家伙，予城跟许律这一碰面，两个人就跟仇人似的结结实实干了一仗，差点没把人饭店给拆了。予城挺激动的，许律也说了不少，所以你们三个人的事，我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吧。唉，真没想到，许律那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个耿直性子，遇事不怂。”
我一下满脸通红，手心一层汗。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忍了很久才弱弱问出声：“许律他……都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喜欢你对你有意思呗，说你跟他在一起明显更开心。还说予城对不住你，给不了你什么，还不如把你让给他，只有他才能给你一辈子稳定的幸福。”
我定定地没吭声。
如果这真是许律说的，我更理解不了他了。这些话和他那天对我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些人，真的一个个都挺难懂的。
“秦宛，哥问你一句，你到底想跟谁啊？”李永泽问得直白。
我汗颜，支吾着：“我没变过，不然今天也不会赶来……”
“行。”顿了一会，他对我使了个眼色，“走吧。”
我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路经过一个室内恒温游泳池，一个健身中心，一处酒吧，上了楼才发现，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
昏暗靡丽的灯光下，一层楼的包间隐蔽度相当高，从走廊过去，隐约可以听到门里传出的笑声叫声，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让人面红耳赤。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南城这样的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围绕有钱人，总有更多的人想从他们口袋里淘金，于是绞尽脑汁提供各种想象不到的服务……这样的地方我只是听说过，此时身处其中，脑子里竟然完全不知该想些什么。
李永泽大步走得很快，见我落在后面停住等了几秒钟。我跟上去，他才指指前面：“不好意思，带你到这种地方来，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最后面那个VIP应该就是。”
“你是说，予城也在这里……？”我追问着。
李永泽点点头，默了一会说“是。”
我咬紧下唇，跟上他。他像是不放心，又嘱咐一句：“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先沉住气，别冲动。我们来是解决问题的。”
我答应着，其实有点费解，我能怎么冲动呢？这段关系里靳予城始终是占主导地位的，如果他想要自由，我没资格要求他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长长一段走廊终于走到尽头。李永泽在门上敲了两下，看我一眼，没等回应按下把手将门推开了。
我站在门外，顿了一秒才抬眼往里看。
靳予城确实在里面。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偌大一间包房也只有他一个人，靠在深棕色的真皮沙发里，两条腿交叠着在抽一支烟。
没有想象中的美女如云，更没有一丁点奢靡香艳的景象，只有一点落寞孤寂的烟草味在弥散缭绕。
我和他对视一秒，很快将视线移开，垂眼盯着自己手里的包。
“你怎么来了？”空旷的房间里，远远传来的声音更显沉闷。
刚准备回答，就听靳予城提高声音接着说了句：“别躲躲闪闪了，都看到你了。”
我才意识到这话问的是李永泽。旁边正好被门挡住身影的人挠挠头，这会儿才闪出来：“我这不是听说你在这儿……就来，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认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么。”靳予城无比自然接过话，抬起头往这边瞟了一眼，又问，“她是你带来的？”
一个“她”字，底下只有疏离，我心里骤然凉了一截。
李永泽呵呵干笑着进屋，经过我身旁时不动声色碰了碰我的肩。我恍然回神，知道他是在暗示，便跟着也走了进去。
靳予城一直没挪动地方，一身松敞着领口的黑色衬衫，神情寡淡。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喝了酒，不过眼里那种漠然确实让人觉得陌生、不熟悉。
“予城，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其实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沟通，只有多沟通才能解决问题嘛。秦宛确实是我叫她来的，也是希望你们俩能好好聊聊，有事说事，没事咱就回家。在这种地方买醉也不是你的风格，何苦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李永泽挨过去坐到他身旁，一席话，我估计他用尽了毕生的口才。
靳予城却很不以为然，坐直身把一截烟头戳进烟灰缸：“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喝点酒而已，怎么就到了逼自己的程度？你难道不清楚，男人有时想放松放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话是回的李永泽，可我觉得，他每一个字都在故意针对我。
“予城……”我往前两步，把包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你想喝酒，我可以陪你。如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你觉得累，那今天我们可以不提，以后……也永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