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盾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1949开国大典实录 > 缺席开国大典
在五大书记中,唯一没有出席开国大典的就是任弼时。

中共中央进驻北平后,全国一片沸腾。各项工作,千头万绪;举国大计,百业待兴。然而,几十年来从逆境中走出来的任弼时,在胜利进城后却要尽量减少社会活动,这对于一个闲不住的革命志士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3月底,五大书记接见并宴请了第四野战军师以上干部,欢送他们南下长江。任弼时抱病参加了接见活动。会上,他的体力实在是支持不住,在医生等人的一再劝慰下,他才说:“等公务稍加清理后,即搬入玉泉山休养所去。”可是,一拖就到了紧张筹备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全国代表大会的关键时刻。他是筹委会主任,怎么能离开呢?

4月初,他亲自起草长达1.2万多字的团代表大会的政治报告。这时他身体虚弱极了,但仍十分坚强地工作着。

4月11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平召开。大会的第二天,任弼时抱病作了政治报告。他十分清晰地分析了目前的时局和任务,并且指出:30年来,站在革命斗争前列的中国青年对人民革命运动作出了光辉的贡献;青年运动是中国革命运动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历史证明,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青年最有力的领导者和保护者,党对团的领导是中国青年运动正确地向前发展的决定因素。然而在曲折的斗争中,青年团工作也曾出现过先锋主义和闹独立性的错误倾向。这些倾向在党的领导下,最终得到了解决。

任弼时一生从事青年工作,对青年是十分了解和理解的,他说:青年人热情、有朝气,容易吸收新的思想和作风,把他们中间的积极分子组织起来,使他们积极参加各种活动,会大大地增加我们的力量。不仅如此,他还强调,现在问题是要放手一些,让做青年工作的干部大胆地去进行团的工作,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多多加以指导和帮助。

由于任弼时的身体状况,他刚讲完一部分后,开始感到头晕、心悸和气喘。后由中央青委的荣高棠代他宣读,但他一直坐在主席台上,直到会议结束。

团中央一大结束后,4月24日,中央领导一致决定:任弼时必须休养。当天下午,在主治医师黄树则、特别护理刘佳武陪同下,他才去玉泉山休养。

对于任弼时来说,疗养并不是一种享受。他总是希望早一点结束疗养,投身于新中国的建设之中。

修养所的生活节奏缓慢而又清静,这对于过去紧张而又热烈工作的任弼时来说,很不适应。

在玉泉山养病期间,任弼时实际上还在坚持工作,每天要秘书给他念20分钟左右的电报,因为电报是关于解放军进军的情况,他有时还要查看地图。每逢他听念电报时,刘佳武是不进他的办公室的。但是来访的客人,如果谈话时间长了,刘佳武就要进去催,打招呼。经常看望任弼时的是刘少奇、朱德、贺龙等人,谈话时间都很短,有时到院内散散步。青年团负责人冯文彬来得多些,谈的时间也长,有时要催好几次。

任弼时始终关注着国内外大事,因为高血压引起的头晕,阅读很困难,每天他坚持一刻钟到20分钟,由秘书给他念电报。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有令人激动的捷报:4月21日凌晨,大军30万,胜利渡过天堑长江。侵入长江的英帝国主义的“紫石英”号等四艘军舰和国民党军舰一起向人民解放军开炮,解放军奉命还击,“紫石英”号被击中于镇江附近,其他三艘英舰迅即逃走,令人感到扬眉吐气!两天以后,南京解放,陈毅将军率部进入蒋介石的“总统府”;同一天,国民党四大舰队之一的海军第二舰队25艘舰艇在南京东北的长江笆斗山江面宣告起义,其余八艘舰被迫投降。

任弼时听了,情不自禁地用手杖在悬挂的地图上,查找每个地点。本来,在任弼时听电报时,刘佳武是不进他的办公室的,但这时候,他不得不进去,劝任弼时保持平静。

医生知道后也都十分“生气”,因为情绪的变化对病人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任弼时经常出来散步。

玉泉山顶的宝塔,高耸挺立,状如延安嘉岭山上的宝塔。每次,朱德总司令来看访他,他们在山下漫步,很自然地联想到延安的岁月,回顾在艰苦的年代和群众鱼水一般的亲密关系,他送朱老总出疗养所大门时,两人总是要翘首望望山上的宝塔。

有一天傍晚,刘佳武和卫士陪他到附近田野里散步,这时,稻子快成熟了,穗子沉甸甸地弯了下来。薄暮中,只见一位老汉拄着竹竿伫立水塘边。任弼时上前问老汉:多大岁数,收成好不好,打的粮食够不够吃?当他问老人吃晚饭没有时,老人说:“没有啦,这两天得看庄稼,不然就被休养所的鸭子遭踏了!”任弼时回头问卫士鸭子哪儿来的,卫士说,是伙房放养在水塘里的。任弼时明白了,原来是鸭子侵扰了群众的庄稼。他向老汉表示了歉意,马上吩咐不要把鸭子放在水塘里。第二天一早,他又到塘边去散步,为的是检查鸭子是否还放在那里!

革命将很快胜利了,但是胜利中新的矛盾又产生了。中国的革命是在一个落后的农业大国里进行的,大量的农民意识和资产阶级意识掺杂于革命队伍中,在这种情况下,革命、党更需要纯洁性,人民的财产更需要保护,决不能允许一切伤害人民的行为出现。休息中的任弼时在不停地思考着。

任弼时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对群众则十分爱护、体贴。他常常在山边路旁走来走去,有时看着天空发怔,这一切总让人感到他心事重重。

怎么办呢?

几个医生一起来找夫人陈琼英,问任弼时有什么兴趣、爱好,以便对症下药,好让他的精神松弛下来。平常,任弼时爱好广泛,喜爱文学,会弹一手好钢琴,也十分喜欢打猎。不久,医务人员为任弼时弄来一架钢琴,并常常陪他到山中打猎。

没过几天,问题又来了。他们不知道任弼时天生有酷爱读书的习惯。因他眼睛不好,是不能多看书的。而任弼时独自一个人在屋时,总是偷偷地看书,一旦被人发现,他便立即放下。这可把医生们急坏了:不让他看吧,这是他的爱好;让他看吧,会使眼睛疲惫,不利于配合治疗。后来,他们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刘佳武给他读小说《西游记》,每天读一个小时。刘佳武后来回忆说:“记得念到唐僧等开始因没有送人情,得到的是无字空本,后来把紫金盂送给了管经书的才取得了真经这一段时,任弼时哈哈大笑,说:‘极乐世界,也并不干净啊!’”

1949年5月4日,全国青年代表大会召开,纪念“五四运动”30周年,任弼时被选为大会名誉主席。当天,北平市三万学生结队游行,纪念五四运动30周年,晚上,国民大戏院里召开一千多人的纪念晚会。遗憾的是任弼时的健康不允许他参加,但他精神上感到很兴奋。5月8日,青年代表大会顺利进行,任弼时的病情却进一步恶化,第一次出现昏迷的症状。据医生检查可能是眼底血管出血引起的。

毛泽东听说后十分关心,派人送来一缸红鱼,并亲笔写信说:

弼时同志:

送上红鱼一群,以供观览,敬祝健康!

毛泽东

来玉泉山已经近半年了,医生告诉他还要继续。他久久陷入了沉思。

这时,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即将召开筹备会,中央书记处的其他成员正在起草《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组织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组织法》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草案等重要文件,刘少奇即将出访苏联。在紧张繁忙的时刻,毛泽东派人送来红鱼,小小的红鱼,寄托着战友的无限深情。

7月1日,是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纪念日。这一天,庆祝的秧歌和锣鼓,遍及北平的各胡同。任弼时和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被推选为大会名誉主席团。这时正是北平的雨季,忽然一场滂沱大雨,雨落在情绪炽烈的群众身上,但会场秩序井然。躺在玉泉山休养所里的任弼时,心系着大会会场。这时,医生黄树则从城里赶来看访任弼时,任弼时便关切地问有多少群众参加集会和游行,说话间,远远传来群众呼喊口号的声音,医生告诉他,参加游行的学生队伍返校了。任弼时问:“你在路上看到他们了吗?”“雨淋得很厉害吗?”过了一会,他平静下来,医生以为他入睡了。他接着自言自语地说:“大家很疲劳,这样一淋,恐怕会病的。”这天晚上,他的血压又升高了。

玉泉山疗养所附近有个程家花园,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砚秋的私宅。附近有一条小河,河水从疗养院的围墙外淙淙地流向青龙桥。一天清晨,程砚秋带着弟子在河边借着水音和墙壁的回音练嗓子。任弼时得知后,就把程砚秋请到疗养所里,亲切地交谈起来。任弼时说:“听说你抗日时期在这边种地?”程说:“是的,日本人来了,我不想演了。”临别时,任弼时请程砚秋有时间常来交谈。这并不是一般的客套。

8月31日,任弼时请总参二局的戴镜元陪他去访问程砚秋,任弼时说,这是“我等印象极佳”的一次访问。

9月10日,任弼时致书程砚秋:“……先生有意研究马列主义,甚为钦佩。现送斯大林著《论列宁主义基础》及《中国革命读本》各一册。这是比较容易看的课本,希笑纳,并祝健康!”这段交往,成为一桩具有纪念意义的佳话。

10月1日,当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冉冉升起时,毛泽东主席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人民共和国终于成立了,几十年的奋斗有了结果。然而,历史在这里又一次留下了遗憾:天安门城楼上,中共中央五大书记却缺少了一位。

此时的任弼时正与夫人陈琮英一起坐在休养所的廊下,全神贯注地收听天安门城楼传来的实况广播。“人生原出谋幸福,冒险奋勇男儿事,况现今社会,存亡生死亦全赖我辈青年将来造成大福家世界,同天共乐,此亦我辈青年的希望和责任,达此便算成功。”这是28年前,他赴俄留学时在给父母信中的述怀言志。当年,他认为“达此便算成功”,可现在,他感到要把一个贫穷落后的旧中国,建设成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征途遥远,重任在肩。于是多才多艺的任弼时坐到钢琴前,动情地弹奏起《我们工人有力量》、《您是灯塔》。接着铺开宣纸,挥笔誉抄《木兰辞》。

10月底,苏联克里姆林宫医院内科主任瓦西林柯和神经科主任康诺瓦诺夫教授专程赶到北京任弼时家里为他检查病情。不久,会诊报告出来了。上面写道:

“……瓦西林柯同志认为是严重的高血压症,脑血管有明显硬化之征,心脏初期机能障碍,肾初期硬化,肝脏肥大,可能起自新陈代谢障碍;并有糖尿病,但尚不严重。最近情况稍好,乃是在心理上患者自觉转佳,实际并未好转……昨晚又由科罗大夫检查眼底,亦证明较前次所查为重,并有小的出血部位,诊断与瓦大夫所述洽相符合。目前正待苏联大夫继续检查。”最后,两位专家建议任弼时应去莫斯科治疗3个月。

11月21日,毛泽东致电斯大林,联系任弼时的治疗问题。经斯大林同意,11月底,中共中央决定任弼时赴苏治病。

大约11月末,任弼时在苏联医生舍琴科的陪同下,和朱子奇、刘佳武一行4人乘坐国际列车启程,前往苏联治病。

1950年5月28日,任弼时结束了半年的治病生活回国。朱德、聂荣臻、陈琼英及子女等到北京火车站迎接他康复归来。10月27日,任弼时病情再度恶化,12时36分,因抢救无效,不幸逝世,年仅46岁。

第六章怀仁堂里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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