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音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全场的所有人都汗毛倒竖。
在冷凝的死寂中，白衣的少女在倒地的人群里信步闲庭。
她扫视着地上脸色苍白不敢出声的帮众们，这些面孔大多她都十分熟悉。
这些是把她从路上绑架过来的，这俩是在她被折磨时准备工具的，这几位有被囚于地下室时在门口看门的……
虽然分工不同，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对她的悲惨遭遇报以嘲笑与不屑。
“小妮子就你也敢违背少主？”
“拿东西之前呢，要想想自己配不配。”
“跟苏家大小姐抢东西你也是脑子发病，这些报应全是你自找的。”
……
“大人，神仙，女神仙，”曾经拷打过程沐音的一个帮众忍着疼痛，拿着重伤的胳膊微微支起身子，朝向程沐音的方向，重重地磕头，边磕头边道，“我们错了，对您不敬不是我们的意思，您要索命找他们去，我们都是迫不得已啊，您不要与我们这些小喽啰计较，我们身不由己，不照做的话我们会死得很惨，您大人大量，大仙大量，放过我们吧。”
“您大仙大量，放人一命造无上功德，下辈子一定投个顺风顺水的胎，一辈子富贵无忧。”剩余的帮众也齐声附和道。
程沐音听笑了。
这是真把她当成鬼了。
不过也是，按照她前世受的这些折磨，不变个厉鬼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放人一命造无上功德，”她在最先开口的帮众面前蹲下，“那你们当时为何不放过那些你们本可以放过的人？”
“在你折磨我之前，我们也见过面的，还记得你们有一次讨高利贷，殴打老人，被米袋套住头最后被警察群体性抓获的事情吗？”
“那是你……”帮众想起往事先是愠怒，但又想起现在的处境，忙战战兢兢地改口，“那是您？”
“是我，我当时正好看见，就顺手报了警。但怕警察那边出警可能会赶不上，就出手套了头拖了点时间，一直到警察来把你们羁押，我才放心离去。”程沐音话音一转，冷凝下来，“当时的我以为帮上那个因为儿子欠高利贷被欺负的老太太了，只是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听到她去世的消息。”
“不……”帮众看着程沐音的眼神，心生畏惧，下意识想要辩解。
“是你做的，不必狡辩，你们少主亲口承认，他当时估计是为了让我崩溃，”程沐音眼神有些怅然，“的确，这是我的心结。我到现在也总是想起那一天，在她的葬礼上，她儿子忍不住哭着问，为了他的母亲能够安全，他连身上的器官都拿去卖了，为的是凑够你们骗他欠下的债款，他明明只差最后一点就要还上债了，可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你们杀死了他的母亲？”
“你本来能够放过她的不是吗？”程沐音质问，“或者说，你们本来能够放过他们的，不是吗？据我所知，他其实在债务数目还小的时候一直想还债，你们却一直不让他还，诱导威胁逼迫，直到这笔债务滚雪球一般滚到天价。”
“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放人一命造无上功德’？”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埃”
“这些都是上面吩咐下来的，我们也不想的。”
“我们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
参与过那些事的帮众们七嘴八舌地辩解着，希望能够通过这样从即将到来的惨剧中挣脱。
为首的帮众看看程沐音冷漠的眼神，心中绝望，他咬咬牙道：“即使我们有错，那他们呢？”
他看向一边的青澜和吴瑞泽，心头还是虚了虚，轻声道：“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吧。”
“嗯，的确，”程沐音点头，“那我先去处理一下那边，你们先玩。”
说罢，她素手一挥。
帮众们瞬间觉得自己的伤口疼了百倍，原本能忍住的也都个个哀嚎起来。
“好好享受吧，这个除了痛点没别的副作用，不用担心。”
程沐音撂下这么一句就往青澜和吴瑞泽那边走去。
——
片刻前，另一边。
青澜看着已经呆滞的少主，偏过头去，失望地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少主被帮主保护得很好，但是没想到到了危急时刻居然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他咬牙，忍住膝盖碎裂的剧痛，折着身子，用下巴艰难地够着胸口的隐藏求助按钮。
帮主说按下这枚按钮，森青帮就会启动最高的应对方案，周边森青帮能集结到的所有帮众都会来到定位的发送点，他本人也会在最快的时间赶来。
只有最紧急的情况才能按下。
现在就是最紧急的情况！
这个女人绝对会杀了少主的。
终于，下巴接触到了胸口。
随着在周边此起彼伏的惨叫中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青澜松了口气，身上的剧痛仿佛由此舒缓了不少，他的脸上露出安定的笑意。
按下了。
现在只要等帮主来，局面就会扭转，到时候……
青澜感觉后颈被人轻巧地点了一下，那是一双有些微凉的手。
凉意从他的后脖颈传入。蔓延至全身。
他僵僵地转过头，对上的是程沐音含着笑意的双眼。
“你……”青澜惴惴不安，下意识地低头避开程沐音的视线，但想起自己效忠的老帮主，心中底气又足了起来，仰起头与程沐音对视，“你死定了。”
“死定了？”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程沐音笑出声，声音畅快而响亮。
“是啊，我的确死定了，”她肯定着青澜的说法，随后又在这句肯定句后加了个限定条件，“如果是在半年前。”
“什么意思？”青澜本能性地询问，心中的寒意愈发浓郁。
程沐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竖起食指在唇前，“嘘”了一声。
“稍安勿躁，”她道，“我们先来聊聊别的话题。”
青澜愣愣地看着程沐音弯腰拽起他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少女眉眼微扬，语气随意：“我记得您当时就是用这双手驾着车碾到我身上的。”